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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說!」他嗤笑。「大哥才不是這麼迷信的人呢。」

  見她連笑也沒笑,他的神色斂起,問道:「大哥真這樣跟你說?」

  她點點頭,擦擦眼淚。「八爺,我想睡覺了。」他尚在震驚之中,沒有多餘的心思理會她,任由她沉沉睡去。

  「大哥怎會如此殘忍,竟對一個小女娃兒說出這種話來,她的父母難道不心疼女兒嗎?」他自問。大哥行事一向有原因,即使已是十多歲的少年,卻已懂得什麼叫老謀深算,他絕不會無故買來一個丫頭……

  「真為了轉厄運?」他冷笑。「這世上最可怕的厄運已全數降在我身上,還會有什麼更可怕的厄運?」見到她沉睡,他心裡升起不痛快,要推她下床,忽見門外有張白臉在望著他。他心一驚,幾乎脫口喊出來了,連忙錯開視線交會的剎那,推出的雙手改成摸上她的雙頰。

  門外望著他的那張臉稚氣而俊秀,背後黑漆的夜景襯著那張慘白的臉好詭異。那張白臉……怎麼會來了?為什麼來?這是聶家荒廢的別院,兄弟一向不會來此,那張臉來了……是要再來害他?難道害得還不夠?

  門輕輕動了一下,聶淵玄的心跳好快,不由自主地抱緊她,眼睛半垂,假裝不知門外有人。萬一那張臉進來了,他要不要大喊救命?他能喊給誰聽?院裡只有養心樓的四哥,離此尚有段距離,要如何救他?

  他的恐懼顯露在發顫的小身體上,汗浸濕了一身繃帶,不知過了多久,眼角瞥到門外的臉不見了。他立刻東張西望,確定沒有那張臉了,才虛軟地癱在床上。

  「他來了,他來幹什麼?又要來害我?」他仍顫不止。瞧見那張臉出現,他才知道自己還不想死,就算臉毀了,一輩子見不得光,他還是不想死。

  「我害怕……原來我還懂得害怕。」忍不住將纏滿繃帶的臉埋進她的肩窩裡。如果他孤獨一人,一定會恐懼到發瘋,但大哥先知,將她安排在身邊,人的體溫能安撫情緒,尤其是軟綿綿的小身體。就因這樣,所以大哥選中了她嗎?不,絕對不止,大哥選她必還有其它因素。

  「不怕、不怕。」她伸出手拍拍他的背。

  他嚇了一跳,以為她發現他在偷哭,那多丟臉啊!瞄向她的小臉,她的眼睛闔上,是在喃喃囈語道:「不怕,練央不怕……」

  ※※※

  一大早,君練央跳下柔軟的床,依著昨天聶大所說的路子,往井邊取水。多兒園極大,比起她爹家裡是大上數十倍都不止。

  「左走右走,走十步過拱門,門外有個大花園,走出花園有井水,打水洗臉,再煮飯。哎,以往有娘煮,現在要我煮,好累呢。」

  依路尋到一口井,打完水正要往桃花閣走。忽地,細微的擊聲勾起她的注意,她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悄悄往另一頭的拱門走去。出了拱門,放眼是好大的庭院,一名青年在耍拳。每一拳又快又紮實,讓她看得眼花撩亂,讚歎起來。

  「誰?」話才起,青年的身影已晃至她的面前,她直覺退開一步。

  他的手好快,探到她面前,欲拎起她的衣領。她連忙又退一步,左腳踢到石頭,四腳朝天往後仰倒,水潑了她一身濕。

  「是你?」青年頗為驚詫,連忙拎起她來。

  「公子認識練央……是四爺嗎?」她規矩問道。

  「不,我不是四爺,是他身邊的護衛大武。昨兒個大爺帶你回來時,我遠遠看過你一眼。小八爺住桃花閣,跟養心樓有一段距離,你怎麼跑來了?是不是小八爺出了事?」

  她搖搖頭,藉著彎身拿盆的動作避開他的拎扯,軟語說道:「我是來打洗臉水的。」

  「洗臉水?小八爺的繃帶還沒扯下,怎麼洗臉?」這小女孩也真是的,不夠貼心,大爺怎會買她下來照顧小八爺?

  「我可以幫八爺拿下繃帶啊。」

  他失笑。「你胡鬧,他傷勢未癒,你拿下他的繃帶有什麼用?」忽然發現她額上也紮了繃帶,暗暗吃驚。「你受傷了?」他的手才碰到她的繃帶,她立刻側身相避,摸摸自己綁著斜斜的白布條。

  「今天早上我醒來就有的,也不知是誰綁的。」

  大武心裡有底。小八爺自從火燒之後,情緒極端不穩,他也沒敢讓四爺知道小八爺已被遣送到這座別院裡。

  「大武,你在跟誰說話?」屋內傳來氣虛的少年聲音。

  大武不再理睬她,立刻奔進屋內。

  她眨眨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俐落的身手一會兒,才抱著水盆離開養心樓。走出拱門,看見假山後藏著一個髒兮兮的小身影,漂亮的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她以為是院裡下人的小孩,也不以為意,重新打了水,回到桃花閣裡。

  門一開,床上的人仍然在睡。

  「真會睡呢。」她將水盆放下,輕輕打了個噴嚏,喃道:「不好,我才剛來做事,萬一受了風寒,把我趕出去怎麼辦?」

  她從衣櫃的下方空隙拿出自己的包袱,開始脫下濕透的衣服。

  「如果把濕衣曬在櫃子上頭,他也看不見,應該沒關係。」她的自言自語微微驚醒聶淵玄。

  小長褲落了地,露出白皙的雙腿,細瘦的手臂光滑……他以為自己錯看,用力揉一揉眼睛,再定睛一瞪,小眼珠差點凸出來──

  「你在做什麼?」他喊道。

  她彈跳了下,快速回過身,笑道:「八爺,你醒了啊?」

  他瞪著她正面平滑的裸身,顫抖地指著她說:「你……你還要不要臉……」就算她還沒有發育,就算他沒有未來了,但起碼他還是個男的,起碼他還有挑選的權利啊!

  「怎麼啦?八爺。我剛打來洗臉水,你要不要洗臉?」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包袱裡唯一的藍色棉布衣裳。

  「洗臉?我怎麼洗?你沒瞧見我受傷了嗎!」他爆叫道:「你這小賤人,在少爺的房裡換衣,有什麼居心?」她聞言,立刻拿著衣服遮掩身子,驚慌失措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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