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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味?」聶封隱心神閃過。是賣油郎嗎?
「三哥!」元巧失聲叫道,瞪著聶元陽身後的三哥!……他不是死都不肯出上古園嗎?是看錯了吧?
他揉了揉眼睛,再一張眼,三哥依舊坐在那兒,目光炯炯的越過他,瞪著璇璣。他悄悄的閃了閃,再閃了閃,讓三哥能窺璇璣全貌。他拉拉聶元陽的衣袖,用力使了使眼神。現下他可不敢招惹三哥,他得先擺平四哥再來救璇璣。
聶元陽狠狠揉了揉他的頭髮,也向朝生使個眼色,一塊出去。
「你過來。」
璇璣依言走了上來。
她渾身濕透,昨晚才撫摸過的身子顯得有些發顫。是什麼原因讓她顫抖成這樣……因為他的存在?還是剛歷經了生死關頭?
「你冷嗎?」
「不……璇璣不冷。」
她白皙的臉蛋有些驚嚇過度,如受驚小兔,讓他……很不舒服。
「有沒有受傷?」他的目光徘徊在她的身子上。
他的拳頭緊握,一臉怒氣。心痛、心痛,那是此時此刻唯一的感受,幸而有元巧在身旁,倘若沒有……倘若沒有,現下,他見到的就不是完整無缺的璇璣了。
是意外或者有人存心謀害她?心痛之感持續加溫,揪住了渾身的意志。怎會如此晚才肯承認?他一向明白自己的喜好,在雙腿未殘之前,並非沒有遇過飽讀詩書的女子,但最多僅於尊重,從未有冒犯之想,唯有這個璇璣,賴著她的仰慕,硬要了她的身子,更想要她的心,卻因為他雙腿作祟,不敢表態。
「我沒受傷,三少爺……你還好嗎?」
「我好得不能再好。」他喃喃道:「推我回上古樓吧,你也得換下一身濕衣裳。」泛白的拳頭打開,握住椅把。
他一向做事有計畫也有遠見,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從不遲疑,也明白自己適合些什麼,從未錯過。倘若他的雙腿未殘,他會毫無顧忌的去得到她;倘若他的雙腿未殘,他會用她所仰慕的聶封隱勾引她的芳心,而非在這裡妒恨那個今她仰慕的聶封隱!該死的!
現在呢?她立於危險之時,自己卻無法保護她,因為他的雙腿。
真心總要到最後才承認,因為差點失去!她能毫髮無傷的回來,是萬幸!
「外頭好玩嗎?」他問,語氣裡並無含任何的怒氣或挑。「我倒挺久沒有出去了。」
「啊!三少爺想外出嗎?」她驚喜的問。
「也許。」他頓了頓,問道:「怎麼這麼高興?今兒個不才差點被人傷了嗎?」
「那是小事。」她微笑道,原先的驚慌已去了大半。該走的時候還是得走,但想要多留一刻,想要瞧著他的雙腿康癒,想要跟他和平共處多說說話,她願為這些小小的奢望冒一些風險。
「小事?」他嗤了一聲,只手托腮。只有她這種性情古怪的女人才會認為是小事,她究竟把她的安全置於何地?「那傷你之人,你可識得?」
「不……我不認識他。」
他的嘴角撇了撇。那就是認識了。她對於說謊很不在行,也沒有多少心機,成天就著想著進汲古書齋。在她眼裡,書比他還重要……他哼了一聲,或者該說,在她的世界裡第一順位是書,而第二順位……就是他了,是有點惱怒,但跟書爭有什麼意義?活著的人才是一切。
他幾乎要懷疑,她之所以潛進聶府是為了汲古書齋。
路經府裡某一處,他忽然說道:「咱們上鏡橋吧。」
「鏡橋?好。」她推他上橋。
橋建構在湖之上,愈到中央橋愈發拱高,在最高處有個亭。平常沒人敢上來,因為元總管曾說在聶府裡,這塊地是屬於其中一個主子的,誰也不准上去。
橋是走梯上去的,但顯然有人在聶封隱出事後,細心的將梯改成一半斜坡式的,即使是坐輪椅的也能上去,就是推的人累了。
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推上去,已是氣喘吁吁了。
「很累嗎?」他的樣子有些惡意。「這可是最後一次了,去把四周的布幔拉下來。」
最後一次?她拭去額上汗珠,總覺今兒個他言行舉止間充滿神……怎樣的神卻說不出來,但與過往似乎有些了差別。
將涼亭四周的布幔放下,遮掩了些許的涼風及雨絲,造就一個半密閉式的空間。
「年少時,我極愛在這兒唸書,尤其下雨的時候,將幔放下,隨著風揚,別有一番風味,涼亭下有小舟,若是想泛舟,便跳了下去。」
「喔。」少年時候的聶封隱嗎?難以想像他的少年時代,但他描述的景象令她十分嚮往……她回身,瞧見石桌上擺了幾本書跟一套衣服。聶封隱正注視著她,黑瞳有抹光采。
「你渾身濕透,可以先換下這一套男裝,這是我十七、八歲的舊衣服。」他拍了拍撐著石桌的桌柱。「你可以把驚訝的神色收起來,裡頭有一層暗格,是放一些書跟衣服的。是讓我貪玩淋了濕,方便換衣用的。」這幾年忙於封隱書肆,於是就少來了,倒是元巧那小鬼偶爾偷溜上來,夕生才留下幾件衣服。
「我……」要她在這裡換嗎?白皙的臉抹上紅彩。「我……我回上古樓換就行了,謝謝三少爺。」
「回上古摟?你可是要留在我身旁伺候我的,我待在這裡一整天,你也要跟著我,誰准你自個兒回去了?去換上吧,得了風寒事小,要傳染給我,你以為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他的聲音有怒氣,但眼裡則隱約有抹玄虛。
有陰謀!絕對有陰謀!她不太願意的接過那件衣服。「我……我要上哪兒去換呢?」雖然四周的布幔有足夠的隱私,但他也在裡頭啊!
「就在這兒啊!我不是沒瞧過你的身子。」他輕輕嗤了聲,拿起桌上的書翻看,像一點也不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