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弟?我以為這張臉皮的主人是個姑娘家。」
聶拾兒哼聲瞧他一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真不好意思啊,挺之老弟,我家十二是男不是女,你想登門求親,那可得等下輩子。」
「搞不好你家十二弟是女扮男裝呢。」西門庭笑道。
「哼,他要女扮男裝,從小看他看到大的四哥豈會不知?」
西門庭聞言,笑道:
「你說得是。一個人要女扮男裝不容易,一定得要幫兇才成。」
聶拾兒只覺他話中有話,卻摸不著邊際。
「你真聰明。」西門庭笑道:「知道宮萬秋不但會親自守城門,還會找趙夫人跟信局的馬來。」不但臉變了,把他身上的味道徹底改變,即使以馬認人,也認不出來,他不得不說拾兒在這方面很有功力。
「我說過他是一個心眼很多的男人,也許他會盯著一個普通的姑娘觀察,卻不會目不轉睛地看著任何有可能毀他名聲的女子看,因為他已經有宮小姐這個心上人了,哎啊啊,怎麼那隻母老虎不乾脆來個郎有心、妹有意的戲碼,害我很辛苦耶。」聶拾兒把腰間的腰帶一扯,看似普通布料實則軟質的質材,用力一拉,他蹦蹦跳跳的,胸前嘩啦啦地,一堆東西全落在上頭,然後一折,即成他最寶貝的百寶箱。
他抬頭,沖西門庭一笑:
「如何?跟我在一塊很有趣吧?」
西門庭聞言,點頭:
「是很有趣。」頓了下,意味深長地笑道:「非常有趣。」
※ ※ ※
恩弟,近來安恙?
我在信局做事一切順利,老闆是個好人,同事與我相處融洽。如果說,有什麼遺憾,那就是無法偶爾與恩弟天南地北地聊話。
大哥雖然沉穩,值得信賴,但年歲畢竟相差過大。也許你不相信,但大哥對我,猶如老嬤子嘮叨一般,其他義兄我一向很少接觸,如今想來,恩弟是我在府裡最常聊天的對象。
我的生活過得很好,你若不適,不必回信,只要看信即可。
我有沒有提過,這兩年來,我有個通信的老友?我沒見過他的面,也沒看過他的畫像,可是,我對他感覺很親近。他姓聶,是個胡吹臭蓋很有趣的小子。
你知道我對新鮮事一向有點興趣,但也事事隨緣,所以,他極具趣味的信,我很是期待。
我第一次拿到他的信,收信人上寫著「快來救救我」!內附一張詛咒信,寫著「見死不救者,必亡」!
我心想,這人到底是瘋了,還是傻了?信裡十句話裡有七句是在吹捧自己,他到底是在求救,還是在開鑒賞大會?
恩弟,與他通信至今,我才明白這世上有一種人,即使成天嘻嘻哈哈,但最真實的一面絕不會輕易示人。
聶兄即是如此。
他的真心不知藏在身體的哪裡,一直沒有人察覺,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深沉的面貌。
人的神色、人的言語、人的肢體動作,總會在不經意中流露最真實的想法。可是,大部份的人忘了,原來在文字之間,也會藏著許多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暗示。
恩弟,我很高興進了西門家,也很高興進了楊柳信局,雖然我不確定自己的未來,可是,我很感謝你我是一家人,而我也有極淡的盼望,有朝一日……我與聶兄也能成為聶兄他嘴裡的至交,雖然我挺懷疑他信上知己滿天下是假的。
我身處這個小鎮,雖然偶爾遇見有趣的事,都遠不及聶兄的出現,但我並不刻意想見他,能維持偶爾的通信,對我來說,就已足夠。
你一定有所微言,怪我太過被動,是不?
我喜歡有趣的事,但也喜歡順著該有的路走,老天爺怎麼讓我走,我就怎麼走,這就是我的性子啊。
下回再聊,我得去回聶兄的信了。他近日被他師父操得緊,說是半夜三更寫信叫我救他,我要真出現在他眼前,他可能還傻眼了呢。
隨信附上一帖藥方,請看看對你病症是否有效,但願下回寄信時,能聽見好消息。
祝 平安
小六挺之筆
第三章
嘩啦啦的,一陣西北兩狂下。
「快點快點!」聶拾兒一馬當先地衝進破廟,回頭喊:「挺之,你動作慢,小心會著涼,我可不負責伺候你的啊,」
破廟冷颼颼的,他像小狗一樣用力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好慘哪,以往跟師父出門,從沒這麼狼狽過,他專門負責打點師父跟自己的飲食起居,隨時讓他倆保持美美的狀態,現在師父不在了,他的霉運簡直就像是天降橫禍,連老天都不幫他。
身後慢吞吞的腳步聲走進破廟。他知是誰,連頭也沒有回地脫下濕透的衣物。
「挺之,這都要怪你。沒事去什麼民信局寄信,都是個大人了,就算丟掉個幾天,你那間老順發也不會哭天喊地。」我劈我劈我劈劈劈,把供桌四腳劈斷生火。
再一抬頭,瞧見西門庭就站在門口內側擋大風。
「哇,沒必要對我這麼好吧?」見西門庭還是文風不動,他乾脆跳起來衝到門口,用力拉過西門庭,將破廟的門拖過來擋住外頭的風雨。「這樣不就好了嗎?真是,不是我要說,你就跟我那個師父一樣,一點也不知道變通。」
「……」
「好了,快把衣服脫下來取暖吧,冷死了冷死了!」他跳回火堆前忙著當烤鴨子。
「……」西門庭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兒,發現那纖細而且渾身濕透的人,正繞著破牆走,就是不肯近火堆。
聶拾兒很懷疑地抬起眼瞧他。見他用很奇異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無由來的,他想起這小子萬丈光芒的桃花笑,隨即心口「怦」的一聲,又大又響,連他自個兒都被嚇了一跳。
「你聽見什麼?」他很心虛地問。
「雨聲。」西門庭很誠實答道。
聶拾兒差點掩不住失望之情,又突然發現西門庭這小子的視線好像一直落在他臉上,不,根本是緊鎖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