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什麼?」
小薰努力地想了想,剛才她說了些什麼,她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不過她要說的話該不致於讓他面如鬼魅,又像是奪去他什麼心肝寶貝似的吧:
「絕症?」他提醒她。」你說你得了絕症?」
小薰恍然大悟地點頭,立刻撫著心口低語道:
「是啊:連醫生都束手無策的絕症,當今世上大概只有一個能救得了我了。」小薰的演技是一流的.單聽那可憐的聲調,只怕連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心軟呢!
「誰?」
「就是你啦。」
「我?』唐易凡怔了怔,瞪著她。「我不是醫生。』
「你是!想想,我愛上你,不是絕症那是什麼?」小薰皺皺鼻,沒發覺他怪異的表情。「天底下大概就只有你能治好我。」
「你是指——這就是你的絕症?」他小心翼冀地問,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是啊!」遲疑了一會兒,她終於注意到他凶狠的神色。「你心情不好嗎?那我說笑話給你聽,好不好?」
「滾出去。」
『唐二哥」
「滾出去!」
他忿怒也是頭一道。
「唐二哥,我可是認真的。你要仔細想想,倘若我這一生就注定愛你一個,要是你不來電,那我豈不要抱憾終身?搞不好—想不開,跳河自盡也有可能!這不是如同絕症.那是什麼?」
「滾—出——去。」唐易凡的雙眼就快噴出火來。
「出去就出去!」小薰吐了吐舌,決定還是暫離開這個危險區,以免遭池魚之殃。
反正識時務者為俊傑.今日不成.明日再戰。想想國父革命第十一次才能成功,她這小小挫折又長得了什麼?
小薰站起身來,朝門口走了幾步.突然又轉過頭來。
「唐二哥,我愛你!」趁他一陣愕然,還未清醒之際.她趕緊溜之大吉,否則他極有可能會將她釘在牆上當標本。
唉:誰叫她愛上這個木頭人呢?
後悔嗎?
當然不!
感情的事誰也猜不透。就算今天是阿拉伯的石油王子向她求婚,她也會一口拒絕人家.只因她的一顆心早已給了另—個。
想當初,她還一個勁兒的排斥婚姻,現在想想,原來是姻緣未到。
她只恨沒早些時候遇上唐易凡。
不過現在也不晚!
幸運的唐易凡——
你準備接招吧!
唐易凡瞪著小薰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乎復心個深沉的恐懼,
打從他聽到她患了絕症起——不,應該說是自從碰上她之後.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
這實在讓他恐慌。
十分恐慌!
如果可能,他寧願逃離這兒,再也不理這塵間俗事。
對於感情,他一向很自負、對於週遭的一切,他向來也興趣索然。他的人生雖略為單調,倒也十分輕鬆自在,但溫念薰出現之後,一切都變了。
自她出現之後,他的生活秩序便天翻地覆,不要說是難得一見的同情心,就連那失去已久的七情六慾也一復甦,擾得他防不勝防……
他想起在檔案室乍聞她病重的驚懼。
他想起先前她的絕症為他帶來難以言喻的恐慌。
難道……
不!當然不!他收拾起那少得可憐的自傳告訴自己,這只不過是一般人應有的反應,即使向來他漠不關心,即使他博得了『聖人』的稱謂,即使連永平也時常懷疑這冷血的哥哥是否為親生手足;他仍然堅信,對於小薰,他始終抱著對人應有的關心。何況她是他帶進公司的,若是發生了什麼事,他不但不能向上頭交代,他也沒有辦法向家裡人交代。
沒治,事實就是如此。
他滿意地點點頭,咳了一口小薰泡的茶。
他相信下回再見到她,一定能夠收起那莫名的體貼,甚至能平靜地待她,沒有怒氣、沒的恐懼。畢竟他對女人向來避如蛇蠍……
「噗」的一聲,這—口茶足足噴了三十公分遠。
唐易凡瞪著桌上那杯茶——這是什麼鬼東西?又苦又酸又甜,難不成那丫頭想毒死他,他自信一向待她不薄.今天怎會遭到這種報應?他怒火焚身,胸中有股濁氣正在混騰——不,他不能氣惱,他說過,他不再對那丫頭牽動任何喜怒哀樂。
他深吸口氣對自己的自制力很滿意。他不由自主地近窗邊,拉開窗簾,竟又不自覺在外頭走動的人群裡,找小薰那嬌小的人影。
小薰彷彿也感應到他的注視,回過身來,當著大伙的面做出誇張的嘴型——
我愛你。
這張具有陰謀的笑臉,讓唐易凡氣得牙癢癢的,而且連連招來辦公室同仁暖昧的眼神!
數十年如一日的平靜生活就讓這丫頭給破壞了!
※ ※ ※
「你是說,他生氣了。」昭筠筠場睜大眼,不可思議地大啟朱唇。
小薰吐了吐舌,點點頭,接過昭筠筠路手中的盤子擦試著。
『他氣得差點吐血!坦白說,我還以為要叫救護車呢!」
吃完晚飯,昭筠和小薰自動留下來洗碗,為什麼她們會這麼有默契呢?因為她們二個不諳廚技,要她們下面,唐家男人寧願切腹自殺、服毒自盡也不願嘗一口她們做的菜,所以只得由傅培梅第二的唐母親自下廚,所以昭筠筠笛和小薰在慚愧之餘,也進了廚房——專門洗碗。
小薰住在唐家也有一段時日了,根據這一個月的觀察她覺得其實唐家的人都很好相處,其中尤以昭筠筠筋最為親近;她極富有同情,最可愛的是,她的迷糊天性,可以說是她個性中的一絕——很可怕、也很討人憐惜;尤其聽唐永平說昭筠筠筠最忌酒類,誰敢讓她嘗一口,唐偉彬就會跟誰拚命,原因是喝了酒的昭筠筠築六親不認,誰敢招惹她?誰就是找死!
當初若不是昭筠筠笛堅持留下她,她現在也還懵懵懂懂、不知自己最愛的人是誰,輕易也就讓唐易凡從指尖溜走。為此小薰特別感激昭筠筠笛,並與她結拜為姐妹。
「易凡這回是遇到對手了。」昭筠筠箔輕輕地笑了,那笑容裡有抹淘氣。「他啊!打從我認識他起,還不曾見他笑過、哭過、氣過,大部分的時候他簡直就像是個啞巴,能不說一句就一句。」甚至她敢打賭唐易凡這個月跟小薰說的話,比起過去四年在唐家開的口還多上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