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不遠處朝他拚命招手的小人兒,他寵溺的綻起笑,迅速趕上她的腳步。
帶著單小桑乘上平府精緻的馬車,不多時,已經來到城東最熱鬧的大街。
一路上,單小桑趴在窗邊、探出一張興致盎然的小臉,好奇的左張右望,簡直像個不曾見過世面的三歲娃兒。
無論是賣胭脂水粉的小販、街邊叫賣的字畫攤,還是雜耍賣藝的郎中,都讓她看得津津有味。
從進平府以來,她已經好久沒見著府外的一切,此刻回到自小生長的地方,興奮之情自然不在話下!
「欸——停車、停車!」
突然間,單小桑指著車外,大聲嚷了起來。
平雲飛還來不及問個明白,小人兒已經衝出馬車。
他隨即跟了出去,才發現原來她是看上舊貨攤子裡的一架木風車。
「這東西已是舊——」
平雲飛蹙眉看著,顯然已是玩舊的木風車,正要開口,目光卻觸及她愛不釋手的神情,當下就默默掏出銀子。
「回車上去吧!」
他擔心嬌貴的她,在大街上易生危險,會不習慣置身在這種龍蛇雜處的地方。
「可是我還想再多逛逛。」單小桑一臉渴望的看著他。
「這——」他猶豫的看著她,終於還是妥協了。「好吧!我先讓馬車到街尾等著。」沒辦法,他實在拒絕不了那雙眼睛。
「謝謝你!」單小桑滿懷感激的歡呼了聲,又急忙往前去探險。
一整個下午,她就在熱鬧的大街上東逛西瞧,興致勃勃的樣子,像是永遠也不嫌累。
「咦——你不就是那個小桑嗎?」
突然間,不遠處傳來一聲驚訝的大嚷,單小桑猛然一僵,手裡還是熱呼呼的糖葫蘆應聲落地。
小桑?平雲飛轉頭望向懷中的妻子。
「才個把月不見,你竟然飛上枝頭成了鳳凰了?」聲音越過人群,筆直朝她而來。「瞧瞧你——這身行頭,簡直像是大戶人家的少奶奶似的。」
那人終於在她面前站定,讚歎的上下打量起她——眼前,竟是一個渾身髒臭不堪的乞丐。
這陣不小的騷動,立刻引起了市集上所有人的注意,紛紛上前圍觀湊熱鬧。
「你——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單小桑急忙別過頭,渾身不爭氣的開始顫抖起來。
那名乞丐愣了愣,繼而嘲諷的笑了起來。
「也難怪了!如今你看來是飛黃騰達了,誰還肯認這段不光彩的過去是不?」
「你認錯人了。」平雲飛不怒而威的氣勢,登時讓乞丐有幾分震懾。「她是我的妻子,也是出身名門的孫家千金——孫蘭衣,豈容你拿一個小乞丐相提並論?」
「孫家千金?」乞丐捧著肚皮,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丫頭甚麼來頭,我還不清楚?就算她化成灰我都認得。」
「住口!」平雲飛怒喝,壓根一個字也不相信。「再胡說,我要不客氣了!」
「相公,不要!」單小桑急忙拉住他,眼中寫滿懇求。「他只是認錯人,沒惡意的。」
眼見她臉色蒼白得駭人,平雲飛一手護住她,迅速穿出議論紛紛的人牆。
帶著抖得不成樣的單小桑登上馬車,平雲飛正催促馬伕啟程回府,孰料乞丐的聲音又追了上來。
「小桑哪!若哪天有機會再回來,可別忘了帶點好處,給咱們這些苦哈哈的乞伴們哪!」
一個宛如夢魘般的聲音,在單小桑的耳畔,怎麼也揮之不去——
第八章
是的!她是單小桑!
冒著孫蘭衣的名、頂著平家少夫人的頭銜,幾乎忘了在精美華麗的衣裳下,自己只是個卑微的小乞丐。
但,那名乞丐的出現,狠狠敲醒了單小桑美好的夢,也提醒了她,她只是個冒充的假千金,她霸佔了孫蘭衣的一切,總有一天,這些快樂跟幸福,都必須還給另一個女人。
「衣兒,你還好嗎?」
平雲飛擔憂的望著在窗邊,兀自出神的小人兒。
從市集回來後,她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向來樂天開朗的她,突然之間讓人操心了起來。
這個喜怒哀樂總是明白寫在臉上的小妻子,突然之間變得安靜、寡言,像是在一夕之間忘了怎麼笑。
單小桑抬起水眸,哀怨的望著身旁的平雲飛。
她想告訴他,她叫單小桑,不是甚麼孫家的千金小姐,而是在大街上乞討的小乞丐,她更想告訴他——她只是個騙子!
可是她不能、也說不出口。
雖然這些日子以來,她發現平雲飛根本不像尉令堯口中所謂的壞人,但是她欠尉少爺一個恩情在先,怎能辜負尉少爺的托付?
「我沒事。」單小桑搖搖頭,強自綻出一抹笑。
「為甚麼不告訴我?我是你的丈夫,就算天塌了,我都會替你扛起來。」平雲飛不是傻瓜,一眼就看得出來她有心事。
聞言,單小桑怔然仰頭望著他。
從來沒有人告訴她,愛上一個人是怎麼一回事,直到她遇見了平雲飛,這個看似冷漠霸氣,卻細膩溫柔的男人。
她是那麼喜歡他、甚至——不可自拔的愛上了他!
但她要如何向他坦承她的欺騙,又怎能冒著失去他的風險——即使她比誰都清楚,這一切終究不是屬於她的。
如今只要能在他身邊多待一刻,哪怕是萬劫不復,她也心甘情願。
倏的,一雙溫柔的大掌,將她攬進了一堵寬闊的懷抱裡。
歎了口氣,平雲飛輕輕撫著她的發道:
「為甚麼我總覺得,我始終不瞭解你,猜不透你心裡的想法?」
這個看似簡單,有時卻又費人疑猜的小傢伙!
前一刻,好像全世界的煩惱都放不到她心上,下一刻,卻又覺得她像是肩負了天下最重的擔子?
「相公,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單小桑倚在他寬闊安全的胸膛裡,悠悠開口道。
「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欺騙了你,你會如何?」
「你不會騙我的。」平雲飛淡淡的一笑。
她太單純也太無邪,他甚至無法想像她說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