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雲飛怔然望著老鴇一開一合的鮮紅大嘴,血色迅速從俊臉上褪盡。
她被買走了——她被買走了?
這幾個字宛如一記響鐘,在平雲飛的腦子裡反覆的迴盪著。
霎時,他整個人泛起一股空冷,那種惶然觸不著邊際的感覺,彷彿迷失了,那種心口緊揪的痛,卻又像是弄丟了珍貴的東西。
珍貴的東西?
不,他只是憤怒自己的報仇計畫,無法完美施行,絕不是因為她的不知去向。
對他而言,她如今唯一存在的價值,就是償還所欠他的,至於愛——早已隨著真相大白而消失殆盡了!
是的!他不愛她,有的,只是恨!
「誰准你把她賣了?」
他暴怒的一把拂掉所有的東西,巨大的碎裂聲,讓老鴇幾乎嚇破膽。
「平……平少爺,我也是見您對這丫頭,一副深惡痛絕的樣子,所以才好心替您出口氣——」老鴇試圖為自己的見錢眼開開脫。
「你把她賣給誰了?」
「我……我也不認得那公子爺,只知道那人俊俏得很,舉止、衣著像是來自大戶人家。」鴇娘發顫的手緊捏著懷裡的十萬兩銀票,硬是守緊了口風。
「你竟然敢自作主張,簡直該死!」平雲飛盛怒的收緊大掌,幾乎折斷鴇娘的手腕。
「救命啊——疼死我啦——」
看著鴇娘鼻涕眼淚齊飛的狼狽樣,平雲飛終於憤然甩開她。
他朝鴇娘投下最後一瞥,面無表情的步出房門。
「派人把這裡給我全拆了!」
朝門外的護衛吩咐一句,他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醉美樓。
單小桑,事情還沒有完!
你休想就這麼逃走,無論是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給追回來!
他告訴自己,等他找到她的那一天,他一定會親手把利刃架上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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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個月,他派出了所有的人手四處尋找,也雇了幾名厲害的探子去打探她的下落,奈何她就像蒸發了一樣,完全沒有留下半點蹤跡。
他不敢相信,她就這麼消失了,成了另一個男人的美麗收藏品。
不知怎麼的,這個念頭竟讓他心痛難當,尤其是一想到她躺在其他男人懷中,他更是焦躁得恨不得殺人。
他所有的注意力,不再放在生意、或者跟尉令堯之間的明爭暗鬥上,而是專注在任何有關單小桑下落的消息。
只是,面對宛如大海撈針般的杳無音訊,他完全無計可施。
幾個月下來,他變得更加深沉陰鬱、憤世嫉俗,彷彿只是一具為了恨意而活的行屍走肉,更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物。
「少爺,世熙表少爺在門外要見您。」
一名小丫鬟神色有些畏懼的進房通報道,兩眼還不住往陰暗的房內瞄著。
單小桑離開後,平雲飛搬進了偏靜的東苑,死氣沉沉的氣氛,讓這裡更像是森羅殿,除非不得已,連下人也不想輕易踏進這裡一步。
「不見!」他陰森的吐出一句。
丫鬟愣了下,怯怯的看了眼門外,似乎還想再說些甚麼。
「沒聽到我說的話?」
平雲飛抬起那雙,比森羅殿還要陰冷的眸一掃,小丫鬟頓時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但康世熙也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人,既然平雲飛不歡迎他,他只好不請自來。
「表哥!」
熟悉的聲音,驚起了沉思的平雲飛。
「誰讓你進來的?」他抬起冷眸瞪著眼前的俊臉。「出去!」
「我是受托來通知你一件事,說完我就走。」
平雲飛面無表情的瞪視他半晌,而後逕自閉起眼,像對他要說的話毫無興趣。
「小桑想見你。」
一句話,遽然撼動了他維持了近八個月的冷靜。
「單小桑?」平雲飛眸光一凜,語氣中有著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的緊繃。
康世熙平靜的點了下頭。
「她在你那?」
甚至不等他回答,平雲飛已遽然躍起,霍然一把揪起他的衣襟。
「你這個天殺的混蛋!」這八個月來,他竟然把她藏在他府裡?
天知道,他幾乎把整個蘇州城給翻過來了,沒想到她人卻是安安穩穩的藏匿在這小子府裡?
「是你把單小桑給買走了?」俊俏、衣著不凡——他怎麼沒想到會是康世熙?
「沒錯。」康世熙對他臉上憤怒得幾乎要殺人的表情,沒有半點畏懼。「我正巧聽到了消息才趕過去,不希望你一時衝動釀下錯事。」
「你哪來天大的膽子,敢插手我的事?」平雲飛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那個滿嘴謊言的小乞丐是罪有應得,我做甚麼都弭平不了我所受的羞辱!」
「你這麼恨她,就因為她的身份讓你尊嚴掃地?讓你高高在上的平家大少,成了眾人的笑柄?」
他的話彷彿筆直戳進了他的傷疤,平雲飛的神情益加陰鷙起來。
「這裡沒有你開口的餘地!」他惡狠狠的警告他。
「我只是要你好好的想一想,別讓恨意蒙蔽了一切。」
「我沒有被任何東西蒙蔽,我清楚知道誰該為她的欺騙、背叛付出代價,即使她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她揪出來,要她一筆一筆的償還!」
歎了口氣,康世熙知道他心中深沉的恨意,怕是怎麼也消除不去了!
「小桑要臨盆了,她想見你最後一面。」
臨盆?她有孩子了?
「你竟然強佔了她?!」平雲飛遽然一掌掐住他的頸子,憤怒得恨不得殺了他。
「表哥,我帶走小桑才八個月,那絕不可能是我的孩子。」康世熙平靜的提醒他。
八個月?這麼說——是他的孩子,早在他狠心把她賣入青樓,她就已經懷了兩個月的身孕?
平雲飛怎麼也無法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巨大衝擊,單小桑——竟然懷了他的孩子?
他怔然鬆開手,整個人陷入震懾的恍惚中,直到康世熙方纔的話,重新躍進他的腦子裡。
「你剛剛說——她要見我最後一面?」這聽來實在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