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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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擒那女人,逼他自盡!」有人忽然說道。

   

  挽淚聞言一驚,從腰間抽出匕首,緊握在手。寒風吹來,吹動山樹,茂盛的厚葉沙沙作響,烏雲被風吹動,露出月亮一角,挽淚瞧見兩名山賊往她這裡奔來。她嚴陣以待,即使不便行走,也不要負累他……她輕啊一聲,見到冷豫天身形晃來要護她的同時,瞥到強盜們互使眼神,似乎壓根兒無心來捉她,反將六把刀一同砍向他。

   

  「小心!」挽淚大叫。他一點防備都沒有,若被砍了,還有命嗎?還有命嗎!一時間腦袋轟轟作響,不知自己是如何站起來的,等到發現時,她已奔過去。

   

  刀劃過他腰際,他淡淡蹙起眉,左手食指向刀鋒一彈,立成兩半,另個山賊由後方砍來,他像早已預知,旋身閃過,踢回一腳,腳力不重,處處留情。三把刀同時向他迎面劃來,他過了一步,右手抓住三把刀鋒,一抽,往樹幹飛去。

   

  「小心背後!」

   

  冷豫天回過身,還不及定神一看,挽淚已撲上來抱住他。

   

  她的抱法一如以往,緊緊的從前身抱住他的腰,他直覺要推開她,卻見她的身後刀鋒已經頂住她的背心,剎那穿透她的心臟。

   

  「說過要給你剖心,這下還看你的心會不會痛!」強盜叫道,步步衝前,同時扭動刀柄。

   

  火辣辣的血液在心肺中燃燒,挽淚仍死抱住冷豫天不放,一時的衝力讓冷豫天蹌跌數步,刀鋒用力透刺她的心臟,直接劃進他的胸膛。

   

  鮮血飛濺,噴上他臉龐。

   

  直到抵上身後樹幹,他才煞住,雙眸難以置信的注視挽淚。

   

  她身子一軟,往下滑落,刀穿過二人的身體,嵌在樹上,他忙摟住她的腰,怕刀子將她剖成兩半。

   

  「他……他死了吧?」強盜氣喘喊道。

   

  「怎會不死?我那刀使了十足的力道,刺進他們的身體,他們要不死,就是神仙了。姓冷的成天說佛,我倒要看看神佛會不會救他?我呸!讓他們一刀斃命,是讓他們痛快,不如就讓他們心連心的等死,連作鬼也都在一起,我也算是一時好心腸了。」

   

  「不知道兄弟們殺死斷指無赦了沒?」

   

  「放心吧,連天都站在咱們這邊了,否則怎會讓我們輕易解決了冷二爺?」冷二爺深不可測,能這麼輕易殺掉他,是意料之外的事。

   

  強盜們的聲音愈飄愈遠,顯然當他們是必死無疑。

   

  烏雲又罩住月亮,冷風更強,挽淚動了一下。

   

  「好……痛……」她氣若游絲,從昏迷裡勉強拉回幾許神智,張開痛苦的雙眸,「你……你有沒有傷到?」

   

  冷豫天仍是盯著她。

   

  沒聽見他應聲,她慌張費力的抬起臉,想要伸手摸他的臉,卻無力舉起。「你……你受傷了嗎?」

   

  「不,我沒事……」他一向能在黑暗中視物,尤其如此接近。她的唇畔不停有血絲流下。

   

  「沒事就好……」心好痛,痛到以為被活生生的掏出了,可是一想到他毫髮無傷,這點痛,她能忍。

   

  「你卻受傷了。」

   

  她擠出個笑,腦袋昏沉沉的,「不怕……我……我不會死……可是你不一樣……嘔……」血從嘴裡噴出來,她的胸口能夠感受到那把穿透的刀插在那裡,方才強盜扭動刀柄,活生生的讓她心臟的部位翻攪切割,可是她還是不會死,再怎樣的痛,她還是活生生的。

   

  「我……我……很可怕吧?」她邊說邊流血,唇畔是淒楚的笑。「就算是把我的心挖出來了……我還是能活下來……你……你不要怕我……我不會再纏你的……你……嘔……你快走,萬一他們回來就不好了……」感覺到他全身緊繃,她真的很可怕嗎?他是第一次見到怎麼也殺不死的妖怪吧?

   

  「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我說過,我喜歡你……」

   

  「人世間的愛短薄而利己。」

   

  「我不懂什麼是人世間的愛……我只知道……我曾說過可以為你而死……那不是假話……就算砍去我的四肢,我也會保護你。你快逃吧……」她吃力的想要張開眼睛再看他最後一眼;心痛到連眼皮都不及抬,便昏死過去。

   

  等醒來之後,就再也看不見他了,一生一世。也許醒來之後,她的心已被掏出。那都無所謂了,只要他安好,能壽終正寢到百年,就算日日受掏心之苦,她也甘願。

   

  只恨自己不是人,若是人,就能與他相伴一生;只恨自己不流淚,咬著牙將萬般苦嚥下。

   

  反正,她已經習慣沒有人愛的日子,她不怕了,真的不怕。原來愛一個人的心情是犧牲奉獻也毫無怨由,如果有來世就好,能與他相偕白首,偏偏她是個沒有來世的妖怪,永遠只能躲在一旁看他娶妻生子。

   

  也好,跟個人總比跟妖好。

   

  冷豫天看她已然昏迷,怔忡了下,從她背後抓住刀柄,俐落的抽出。她震動了一下,細緻的眉頭蹙起,血從她胸口飛濺出來。

   

  刀鋒上儘是血跡,有她的,也有他的。

   

  他輕輕托她躺到地上,她的唇掀了掀,似在說「快逃」,他眼底的迷惑更深。

   

  他的胸口尚在淌血,他卻毫無知覺,仍處於方纔她擋刀的震撼下。

   

  為他擋刀,擋第一刀,他能接受。人擋第一刀會痛,直覺會閃開,要再繼續擋下去,會猶豫剎那,這是人之常情、直覺反應,她卻不然,仍死抱不放,甘願受穿心之苦。

   

  為什麼?

   

  因為愛他?

   

  她的愛未免太過私情。古有佛祖割肉,為視一律平等,也表博愛之情,所以佛祖割己肉喂鷹。她呢?只為一個私愛、為一個心愛的男人,忍受穿心之苦,未免太過小器。這是私愛與大愛的不同,但為何他會受到如此大的震撼?

   

  腦裡不停映著她穿心時,她眼裡的堅決從未改過,即使是受翻攪刀割之苦,她也咬牙不離他,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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