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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才好?」她斜眼睨著昏迷不醒的張財得,露出詭笑。「不如……咱們等他醒來吧。」
「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
「你不怕我殺了他?」
「要殺,早在方纔你就殺了,何須等到現在?」她不須道德練加身,也能收斂其行徑,這也算是她的一點改變吧。
她露出滿足的笑,「我要等他醒來,一一寫下他所犯的罪狀,然後……」她嘿笑兩聲:「從現在起,我要做盡善事,我要將所有的功德轉嫁給我娘,讓她早日脫離苦海,投胎轉世。」
「行善若是私心預設,就不叫行善積德了。」他提醒。
「可是,畢竟我做了啊。有的人心裡有善念,那又如何?沒有勇氣行善,這樣的人若能積德,我可不服,我雖是為了我的娘親,但正因為我的娘親,而讓我的行善讓人受惠了,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那人還是受惠了,這樣實質的幫助比起心存善念要好多了,不是嗎?」她忽然眼露深情的凝望他。「再者,我以往討厭世間人們,總覺他們想置我於死地,可是我遇見了你,遇見了娘,那讓我好生的感激,我是心甘情願作盡善事,希望善良之人有好報,這是他們瞧得的。」
冷豫天一時啞口無言,她的理論與想法仍然遠遠偏離了神之道,但望著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誰說神之道只有一種呢?
挽淚也是善良的,只是不信神佛。她也會助人,只是與旁人的方法不同,如果只因與神道的想法不同,上蒼就遺棄她,那就不是所謂的天理了。
修行之路亦然。
山裡羊腸小徑千百條,但不管走哪一條,也許會受到阻礙,但終究會到達山上的。修行又何止只有一條路?
她不適合清心寡慾的修練,並不表示她無法成仙。她的外貌妖美而邪氣,並不表示她是心懷鬼胎的妖魔。
日子在過,也許十四年後,他會後悔,後悔今日所下的決定,但他決心賭了。
賭她的命,賭上蒼的眼。
「你在想什麼?」她愛戀的摸著他的下巴。
他回過神,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在想,我心頭仍是無情了些,偏偏你老愛插手管事。好,你愛插手,我就奉陪,你要為天下善良的人謀福,我就在旁幫一把。」
他要捨棄以往清心的修道之路,賭它一睹。
為挽淚,為自己,也為找回他遺失的慈悲心。
第十章
翌日大清早,城門口異常熱鬧,擠滿了人潮。
他遠遠的看著,可以瞧見高牆上懸掛著一赤裸身體的男子,身上有長布一一列出冒充神佛之後所行之罪。
「是真的嗎?他真的是人,而不是神?」有人吃驚叫道。
「他要真是神,為什麼會懸掛高牆自己下不來?難怪……難怪我家女兒服了他的符咒一命嗚呼!原來是沒用,他還騙咱們說是小女罪孽太深才度不過……」
「對對!我家也是!難怪我那老娘最近一直病重,我特地買了三張符咒,一點效也沒有……」眾人不停的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卻無人上去將他放下。
冷豫天慢步走回客棧,路經飾店,忽然停下。
「爺想要點什麼?」老闆嘴在問,眼睛卻放在遠處的城門高牆上。
他瞧著桌面擺設的東西,拿起其中一樣算帳。見到老闆身後的牆上掛著一塊方方正正的紅帕,上頭繡了一對鴛鴦。
「唉,早該猜到神不會在這種小城出現的,害我花了這麼多銀子供奉他!」老闆愈想愈氣,收了錢,連忙把店門關上。「我要去討回來!他的金身我也有分,要讓別人先搶了,那怎麼划算!?」
冷豫天也不理他,逕自走回客棧。客棧空蕩蕩的,顯然都跑去了城門口。他上二樓,推開其中一間房門。
挽淚連忙抬起臉。「怎樣?」
「你的做法足夠讓他混不下去了。不過,人有信仰心,沒多久,若是有其他人再冒神名出來,依舊會被騙。」
「若是冒充神名做好事,那無所謂。要是再騙財騙色,將來咱們再遇上,看見一個就整一個,看見一雙就整一雙。」
他微笑,從懷裡拿出刻工細緻的木梳給她。
她一呆,結結巴巴的:「這……這……」她有點顫抖的輕觸木梳。「木梳我有了啊……」
「我知道,但那是你娘留下的遺物,該好好保存,再者,那也不方便梳理你的頭髮。」
「那……這是要送我的嗎?」
他應了一聲,她的眼眶一紅,連忙背對著他坐下。
相處久了,多少有點心意相通,他走至她身後,拆開她的綁發,輕輕梳起。
「這木梳……」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連忙清了清,低聲說道:「真好用。」
她端正坐在椅上,兩拳擱在膝上。這是第一次她心愛的男人送她東西。
舊木梳、匕首、斷髮皆是她硬討來的,只有這個新木梳是他送的,活了數百年之久,第一次有人心甘情願的送她東西。
「你在抖了,挽淚。」
「我……我冷嘛。」她緊緊閉上眼,用力咬住唇。
忽地,她感覺他不再梳她的頭,有抹陰影罩在眼皮上。
他繞到她的前頭,微笑。「挽淚,你張開眼。」
張開眼會流下淚來,她等了一會,終於把眼淚逼回去才緩緩張開。
她看不見他,因為蓋了件帕子在頭上,正要拉開它,他忽然撩起帕子,他的臉龐露在她的眼前,正溫柔笑著。
「我掀了你的紅帕子,天地為憑,現下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夫妻夫妻,人間夫妻就是這樣了。」
她半啟朱唇,盯著他與那紅帕子。
「你……」腦海裡想起一年多前在山林之中巧遇新娘子,新娘子給她蓋上紅帕,他卻不肯掀。
如今,他掀了,是真心當她是妻子了。
她的眼淚終究忍不住潰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