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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不認生,抹了抹眼淚。「我叫無愁,娘說願我一生無憂無慮,沒有煩惱。」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下來。
真是心痛啊,他最見不得的就是可愛的小孩兒流眼淚了。他連忙用寬大的衣袖尾擦無愁的眼淚。「你可不要哭,哥哥帶你買糖葫蘆吃,好不好?」好想抱住這個小小的身體,親親他柔軟的臉頰。可惡啊,這小孩兒沒事長得這麼可愛做什麼?害他的思想開始不正常起來。
「糖……糖葫蘆?」無愁嚥了嚥口水,想起街上紅紅的棗子。「好像……很好吃。」
「你娘沒買給你過嗎?來,哥哥買給你。」談笑生的眼睛閃閃發亮,像誘拐孩子的騙徒。
「不……不行!」想到娘,他又連忙爬起來要敲門。「我要討回銀子,不然娘沒有辦法治病!」
「治病?你娘生病了?你爹怎麼不帶她來看大夫?」還叫一個小孩來請大夫,真是惡爹惡娘!
「娘長年久病,好多好多大夫都醫冶不了,叔叔一直陪著她……」眼淚又掉下來,抽噎道:「我要娘好好的,所以叔叔讓我上鎮裡拜師學醫,他送我到鎮上街頭就走了,要無愁自己去拜師,沒了銀子我不敢回家……」
「沒關係、沒關係!」談笑生連忙拍著他顫抖的背,軟聲軟語說道:「哥哥這有銀子,我讓你帶回家,叔叔跟娘就不會罵你了。」真怕他哭到岔了氣。
「不行,我要……去學醫,娘還等著我學成治病,而且我要是治好了娘……叔叔會讓我喊聲爹的。」
「叔叔是你爹?」這家子的關係還真是亂成一團。「其實呢,哥哥也是個大夫,雖然不算神醫,但是你帶我回你家瞧瞧,說不定能幫上幾分。」
「哥哥是大夫?」無愁張大眸子,崇拜的望著他。
談笑生的心臟又噗通噗通的不規則跳起來,拍著胸脯發下豪語,說道:「對,哥哥是大夫,你有什麼疑難雜症,儘管來找我。」
「可……可是娘的病很難很難很難治……」
「藥醫不死病,只要她沒死,世上總有藥方可以救的。」談笑生的眼睛猛然閃出無數星星,認真說道:「要是哥哥的醫術不足,無法根冶你娘的病,你就跟著我四處學醫,教學相長,等你在我這兒學盡一切,再投其他藥師門下,總好過你胡亂拜師,還遭人陷害。」一想起未來有這麼可愛的小孩陪著他,就忍不住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無愁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更大。「哥哥相信我沒偷藥材?」
「這還用說。」他主動拉起無愁的小手,小小的,並不柔軟,感覺得出這小孩子不是天之驕子。「明眼人一瞧,也知道那藥店大夫是圖你拜師的學費,你獨自進鎮求師,沒有大人相靠,他當然打起歪主意。行醫救人本是大夫該做的,偏偏有人污了醫者之心。」
無愁讓他牽著,走往大街:「我……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心裡真是感激眼前的大哥哥肯相信他。
「叫我笑生哥哥。」談笑生一掃之前的苦瓜臉。「先陪著我上廟裡找人說一聲,就跟你回家治你娘的病。」
「好。」無愁用力點頭。
路經街頭賣糖葫蘆的攤子時,談笑生停下腳步,拿了銅板買下一串糖葫蘆給他。
「好好吃,別黏上衣服……」笑生說到一半,忽然瞥見冷豫天與挽淚在前頭等他。
他的心猛然一涼!寧願自己太過敏感,誤會了冷豫天的眼神。
「笑生哥哥?」
他苦笑,拉著無愁緩緩的走向他們。
「我以為你們會在廟裡等我……」該來的還是要來,以為能多拖些時候,但緣分終究還是盡了。
冷豫天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無愁身上。「這孩子真可愛,將來會是你的好幫手。」見談笑生仍然依依不捨,他開口道:「你與我們的緣分僅此而已。你有你的路要走,也有許多人在你的路上等待與你相遇,若一直與咱們在一塊,只會亂了你自己的命盤。」轉向挽淚,柔聲說道:「咱們走吧。」
挽淚仍戴著黑紗斗笠,一身紅色的衣裙。她短暫的撩起黑紗,露出一雙銀眸。
她的容貌如昔,天生的邪魅之氣也不曾變過,垂在胸前的長髮裡有些銀光,她勾起朱唇,笑道:「談笑生,你自己保重了。」
要他保重,不如她自己先保住再說吧,正要開口,冷豫天卻轉身離開,挽淚見狀也快步跟上前,不再回頭。
挽淚的性子依舊不變,仍然以心愛的男人為依歸,從不將旁人放在眼裡,她要修成正果……其實很難……
八年之後就滿她十五年的壽命,到那時,她還活著嗎?
談笑生忽然衝出幾步,無愁被他緊緊拉著,也跟著撞上去。他破口大叫:「至少,再給一次緣分吧!八年後無論挽淚是生是死……都請讓我知道吧!」他瞧見挽淚稍稍回頭看他一眼,唇畔是滿足的笑。
她這樣就知足了嗎?不會奢求與冷豫天共偕白首?
在幾乎以為他們拒絕他之後,冷豫天忽然朗聲說道:「泰山之巔,八月中秋日。」
「好!不見不散、不見不散!」他叫道,目送他們良久,心裡彷彿被挖了個洞。
「笑生哥哥?」
無愁的童音勾起他的思緒,他低下頭望著無愁黑白分明的大眼,苦笑一聲,再迅速打起精神來。
「好了好了,咱們走吧。」
「笑生哥哥別難過,娘說人各有命,但只要有心,還是能重新創造出自己的命運來。」
「哦?」談笑生被他逗笑了,拉著他慢步走著。「瞧不出你小小年紀,還懂這些道理嘛。」「我十歲了,而且懂很多道理呢。上天有好生之德,會讓那個銀眼的姐姐活得長長久久的。」
「你也看見了她的眼睛?不害怕嗎?」他倒是頗為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