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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臉,那雙奇異妖美的眸子落在他的傷口上,有些迷惑了起來。
「你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他毫不介意。
她恍惚的搖搖頭,「沒有人會為我這樣做的……從來沒有……即使是再親的人,為了私利,也只會出刀相向,你我不過初識,卻為我而傷!」滿心的感動。原以為心早死了,再無任何知覺,如今卻發現她感動到連心都疼痛不已。
他應該逃,卻沒逃,應該閃,卻為她擋箭,沒有人這樣待過她啊!
在無數的夜晚裡,她以為她被上蒼給遺忘了!人有前世今生,獨她沒有;人有輪迴轉世以造福贖罪,唯她沒有。她好苦,無人分擔,可是現在……
眼底逐漸聚凝火焰,愈燒愈旺盛,空洞了數百年的眸子染上一抹生氣,她的心在顫動,仰起臉注視著他。
月隱日現,東方出現淡淡的灰白,她目不轉睛的用那雙奇異的眸子望著他;他只是微笑,並未因此退縮或者驚艷。
「你……愛我吧!」她激動的開口,「我要愛你!我要開始愛你!所以你愛我吧!我不會害你的,真的!我可以為你做所有的事,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去做!我不傷人,也不殺人,但只要你說,我可以去做!」
淡白的陽光之下,冷風吹起她一頭的長髮,襯著火紅的衣衫,她的神色著實詭譎而美艷,美得邪氣但無妖味……
他聞言,微微錯愕,搖頭笑道:「姑娘是激動了,你我不過初識……」
「就算相處多年又如何?」一股恨意纏上她的心靈。「相處多年照樣能夠為自己而犧性無辜,人人都當我是妖怪,只有你……你願為我挨傷,更不畏懼於我,我……我是真的沒有遇過啊!錯過你,在這世間,一定不可能再遇見第二個了。」胸口的熱流急遽流竄,燒過心肺、鑽進喉口之間,心裡又苦又激動,想要化為連串的句子,卻口拙了。
「我……我是認定你了!你相信我,我不是妖怪,真的不是!一定是哪裡出了錯,我才會與人有所不同,你喜歡我吧,我真的可以為你做盡所有的事!」哪怕要她匐匍在他腳底,求他垂憐,她也願意啊!
他注視著她,仍然搖頭而笑。「是姑娘找錯人了,救你,是出於本能,並非對姑娘有其它念頭。天亮了,你走吧。」他毫無眷戀之色,轉身在城門走去。
她不死心。怎能死心?小步奔前,叫道:「你說,名字只是無關緊要的代稱,但你可知,沒有人叫著你的名字,連自己也會忘了,現在只會遺忘名字,有一天連自己都會遺忘自己還活著,我只是想要找一個人相依為命啊!你不也一個人嗎?為什麼不能愛我?」見他仍然不理不睬的離去,她怔忡又滿心的失望,難道,他真不想要有人相伴嗎?孤寂一生,有什麼好?
「挽淚、挽淚,在這世上,還會有誰再叫一聲你的名?」她低語,眼眶發熱,卻再也流不出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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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進城門,天已大亮,商家、攤販早已開市,一片喜氣洋洋之色。他緩步而行,隨意瞧了四周屋舍一眼,屋舍頂端皆貼著佛紙,他搖頭微笑,眼角覷到身後不遠處她在跟著,微笑化為苦笑,仍繼續往前走去。
「爺,爺!二樓的視野好,要不要上去等著?」店家小二在門口招呼,「上二樓有什麼好看的呢?」
店家小二上下看他一眼,「原來爺是外地人啊,難怪不知道此城出了什麼事。來來,您快上二樓等著,待會兒,這世間最偉大的人就要經過啦!瞧一眼,百病五侵,再多瞧一眼,長命百歲都不是問題,」
他微笑,「這世間最偉大的人,莫過於是皇帝老爺……」話還沒說完,店小二就呸了一聲。
「人與神佛怎能相比!皇帝老爺再偉大,也不過是個人,而他是神啊!」
「神?」一抹微驚流露在他臉上,隨即隱沒。
「爺也吃驚了吧?」店小二笑道:「是咱們福分夠,所以有神佛轉世。不過您可別誤會,咱們城裡的神佛可跟京城孫家假仙假佛不同,他可是貨真價實、能治百病、為咱們平紛亂、主持公道。就舉個例子吧,前兩天廟裡多了好幾具死屍,原以為城裡出現殺人犯,大夥驚惶不已,後來才查出他們是黑龍寨裡的強盜!您知道黑龍寨吧?皇帝老爺費了多少工夫都攻不下的山寨,這些強盜來咱們城裡還能做什麼?姦淫擄掠是免不了,幸好,是他以天眼及早發現了,才救了咱們一命。」
「是你嘴裡的神佛親口說是他出的手?」
「正是。連破廟裡的神像也流下血淚呢,真是慈悲為懷。」店小二彷彿與有榮焉。
他笑著搖搖頭。「若真是神佛降世,連傷人都不會了,更別說是下手狠毒,死無全屍了,這數十年間,神佛降世只有一女,可惜啊。」他舉步上了二樓。
「可惜什麼啊?神佛怎會是女子呢?」店小二摸摸後腦勺,納悶的自言自語道:「他不是外地人嗎?怎麼知道那些賊真是死無全屍、四肢不全的?」
二樓人潮擁擠,男女老幼皆有,個個引頸翹盼。他揀了個角落,倚在屋柱旁,低頭一望。大街的百姓連生意都不做了,就圍站兩旁,目光一致向街頭熱切眺望。
未久,誦經聲由遠漸近。
「這位兄台,在下談笑生,能不能讓一點,讓我也瞧瞧神佛究竟是何德看得出神?」
說話的是一名身穿儒衣的年輕男子,清俊而有神,眼角有笑紋,看得出是常笑之人。
冷爺挪出點位子,讓他側身擠進,方便觀望。
「什麼神佛嘛,好好的生意不做,淨在這兒拜佛謝天的,」談笑生咕咕噥噥的,不敢太大聲,以免遭到圍毆。眼角覷到冷爺在看他,連忙陪笑:「在下並無他意,兄台不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