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面薄腰纖的模樣,任哪個男人見了都會不由自主地為她魂牽夢繫。陸堯光瞧得癡呆在當場,直到佳人離開了,才恍恍惚惚地走進電梯,一路上都忘不掉那抹倩影。
「鈴——」
方雅嫻還沒進家門就聽見電話鈴響,匆忙地開了鎖,抓起話筒,說:「喂——媽,是你——嗯,我剛到家。」母親三天兩頭就會打電話來,其實是不放心女兒一個人待在這裡,怕她又想不開,真是天下父母心。
電話那端的姚亞雯關心地問:「阿嫻,這個月什麼時候回家一趟,媽好給你補補身體。」流產以後,女兒的身體就不是很好,加上沒有刻意去調養,她總擔心女兒以後要是嫁了人、懷了孕,對母體和胎兒都不好,但這些話她可不會在女兒面前說,免得又惹她難過。
「媽,決月底了,事情忙了點,下個月初我會回家好好休息,你跟爸不要替我操心,我已經長大了,懂得替自曰打算。」
「媽知道,那下個月決定好日子後要打電話回來。」
「好,我會的。」
「等等,你爸要跟你說話。」話筒轉給在一旁的方正寬,「阿嫻,身上的錢夠不夠用?不夠的話要說,爸爸給你寄上去。」
方雅嫻掩住唇,吸吸鼻子,啞聲回答:「爸,我每個月賺的錢夠用了,倒是要問你和媽,家裡的電視壞了,該再買一台新的,你不是每天都要看新聞嗎?我匯錢過去給你們,不要省著不買。」
方正寬沉聲說:「不用了,你大哥早就買好了嫻,三餐可別省著,能吃就多吃一點,身子要緊!」
「我知道,我會做個乖小孩的。」她撒嬌地說。
『『呵——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嗯,什麼?喔,等—等,你大哥剛回來,也要跟你說幾句話.等等——」
話筒再次轉手,是個粗粗的男聲:「喂,阿嫻,我是大哥。」
方雅嫻一笑:「大哥,書教得怎麼樣?」她大哥已經成為小學的級任老師,責任更加重大。
方明耀慎重地說:「有爸爸在旁邊幫我,我會很容易進入狀況的,只是現在的小學生個個人小鬼大,社會上犯罪的年齡一直在下降,老師也要負大部分責任,教育也就更形重要。」
「大哥,你還是沒變,做起事來正經八百的爸真像。」她揶揄地笑說。
「這也沒什麼不好,當老師可不比其他行業,隨隨便便混得過去就行了。好了,不說這些,你還好嗎?工作怎麼樣?」他換回大哥的口吻。
方雅嫻淡淡地說:「日子一樣在過,只是現在比較懂得去安排生活,偶爾的寂寞是一定有的,但已經不再像前幾年那樣了。」
「時間終究會沖淡一切的,大哥不要求你忘記,只要你將它收起來,重新去面對你的未來就好了。」
「我明白,大哥,長途電話費太貴了,我要掛斷了,再見!』』
她呆坐在地板上良久,才起身開亮客廳的燈。在這約叫—五坪的套房內,裝潢以米色與淡藍色為主,給人清雅乾爽的感覺,一廳兩房一廚一衛,十足是個單身女郎的小窩。
走進房間,順手開燈,習慣性地望向掛在床邊牆上的畫。那幅畫的畫框用的是最普通的木框,畫並不大,雖是簡單的鉛筆素描,卻是她最珍視的寶貝。
畫上的女孩是她,穿著一件白色洋裝,齊耳的短髮迎風飄揚,赤著小腳站在海邊,正對著某人放聲大笑。方雅嫻還記得,那天太陽好耀眼,她和阿徹在海邊玩得全身都濕了,沒想到阿徹會把她的模樣記在腦海裡,回家畫了下來,畫雖不夠細緻,但已把意境表達出來。
「阿徹——阿徹——」方雅嫻低低呼喚著,不知何時淚珠已盈眶。
畫的右上角那流暢、飛揚的字體,彷彿就要從紙上跳躍起來,那是抄自於《詩經·蒹葭》的句子。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左下角題了幾個字:給我這一生最愛的女孩
「阿徹——我好想你,我也好——想寶寶,麼——要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裡受苦?你知道—一想去找你們,可是一」她哽咽地喊道:「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再傷爸——媽的心了,你好狠心,為什麼不管我?」
方雅嫻顫抖著手撫摸那一筆一劃,好像這樣就能感應到阿徹的存在;淚滴在畫框上,蒙上一層輕霧。溯洄從之,道阻且長,難道這句詩就注定要他們相隔遙遠,此生此世再也見不到面了?
「阿徹——」千呼萬喚也喚不回愛人的生命,捧著他送的畫,想起過去的種種,刺得她四肢百骸隱隱作痛,「阿徹,你在哪裡?我連——連你的墳都不知道在哪裡,想去跟你說話都不能!阿徹,你在哪裡?」
她最感痛心的是阿徹的父母竟在她昏迷的半個月中,全家移民到國外,任她如何打聽都沒有人願意告訴她。為什麼他們那麼討厭她?她只想去阿徹的墳旁陪陪他,為什麼連他死了都不讓他們見面?
「阿徹,如果你在天有靈,就到我夢中來跟我見面吧!七年了,你一個人很寂寞吧!總有一天我會去找你,我們一家又可以相聚了。」
方雅嫻擦乾淚痕,小心地把畫掛回牆上。這個樣子要是讓若葳見到,又要挨罵了,若再腫著雙眼去上班,明天鐵定不得安寧。
重整紛亂的情緒,她平撫心神,想著日子還是得繼續過下去的……
第二章
「John,你放心,我媽這邊我會說服的,順利的話,下星期六就可以去海島,這次的case我百分之百要參與,沒有人可以阻擋我。」桐俊徹穿著白色浴袍,坐在床頭興高采烈地講電話。現在是美國時間半夜三點,海島卻是白天,但他不以為意,只因他的神經正處在興奮狀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