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珍惜我的友誼,為什麼不直接開口呢?」任劍清那低啞的聲音中帶著無法錯認的疲憊,他不是個冷酷無情的人,沙永傑不可能不知道這點。
「家母的命危在旦夕,我不能冒著被你拒絕的危險。」沙永傑愧疚地搖頭。「劍清,我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在用你的血治好家母之後,我就會悄悄地放你回來,神不知鬼不覺,既保住家母的性命,也保全了我們之間的友誼啊!」
任劍清的黑眸轉冷,凝聚著晶瑩的冷芒。「但是你傷害了小歡。」
他永遠忘不了沙永傑要殺小歡的那股狠勁,他是自己的好友,他應該知道小歡對他的重要性才對。
「她……沒事吧?」沙永傑遲疑地開口。對她,他只有滿心的歉疚。
「小歡失血過多,得在床上躺一陣子才能爬起來。」任劍清的神情有不捨,也有無奈。
沙永傑這才稍微安心了一點。
他抿了抿乾燥的唇,接下來的話讓他有些難以啟齒。「劍清,我知道我沒有立場為手下說情,但是念在我們之前的友誼,請你放過我的手下,他們全是「銀刀山莊」死忠的烈士。」
「少主,依「金劍門」門規,凡是謀害門主及其親人者,應處以極刑──」
任飛鵬舉起一隻手止住朱天雲的話。「無妨,天雲,讓劍清自己決定吧!」這孩子該長大了!
「是。」
「謝謝爹。」任劍清勉強露出笑容。
沙永傑急忙地插口。「我願意承擔一切的罪,你們殺死我吧!我的屬下只是聽命行事,不是他們的錯。」
任劍清望著他那身血污,及焦急的面孔,不禁感慨地喟歎出聲。「回去吧!帶著你的部下回家去吧!」
以他堂堂「銀刀山莊」少莊主之尊,竟然願意為手下付出寶貴的生命,怎麼不教人動容呢?他的有情有義、事親至孝,不就是當初他欣賞他的優點嗎?他怎麼能因此而責怪他?
他雖然有錯,但是罪不至死,他只是過於衝動,不用腦筋而已,況且光是手下的傷亡,已經夠他自責一輩子了。
沙永傑意外地張大了嘴。「你要放了我們?!」
任劍清頷首。「朱叔叔,麻煩你安排一下,不要為難他們了。」
朱天雲沉默地點了頭,向門主恭敬地拱手後,便一臉不贊同地帶著沙永傑要走出議事廳。
沙永傑呆傻地跟著他走,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
第四章
「永傑。」
沙永傑踉蹌地停下腳步,一臉驚喜地轉過身來。劍清是不是原諒他了?
任劍清深深地盯著他半晌,冷淡地道:「等你養好傷後,就把伯母帶來吧!」治好他的母親,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謝謝。」沙永傑瞧見他冷漠的表情,突然明白這段友情已經消逝了,不過,他可沒說要放棄,他會盡一切力量挽回的。
夏暮,金澄澄的陽光悄悄離開「飛炎嶺」最幽靜的一角──「琉園」。
一入夜,任劍清屏退隨身侍從,獨自一人走進小歡的寢房。為了保護他,小歡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住進「琉園」的女人。
「劍清,你來啦!」何秀蓮溫婉地一笑。
「蓮姨,怎麼是你在照顧小歡?」一見到她的笑顏,任劍清突然有些後悔事前沒有打聽清楚就貿然進房。
這下糗了!
蓮姨是他父親的好友,當年他母親難產去世後,聽說全靠她一手照料他們父子,他傷心欲絕的父親才得以振作起來,而她這麼一待就長達二十五年,為了他父親,她終生未嫁。換句話說,她等於是看著他長大的母親。
「剛才聽常生說,你和小歡鬧了一點彆扭,蓮姨還以為你不來看小歡了呢!」何秀蓮忍不住打趣道。
這孩子終究還是放不下小歡。
「蓮姨,她醒來過了嗎?」任劍清微窘地清了清喉嚨,一雙深邃幽黑的俊目直往床榻上望去。
他先前所說的不是氣話,而是經過一番慎重考慮的決定,除非小歡學會愛惜自己的身體,否則,他情願放手,一輩子不見她,以保她安泰快樂地過一生。
「沒有這麼快。」何秀蓮心疼地皺起優雅的柳眉。「小歡這回是踢到鐵板了,身上共有十來道傷口,大概得等到明天才會醒來。」
「謝謝蓮姨包紮小歡的傷口。」不管父親遲遲沒接納蓮姨的理由為何,在他的心中,他早已把她當作是自己的母親。
「傻孩子,跟蓮姨還客氣什麼?」何秀蓮溫柔地拍拍他的手臂。「去瞧瞧你的小歡吧!蓮姨晚一點再來。」
她體貼地讓他和小歡有獨處的時間,識相地離去。
任劍清走到床邊,靜靜地凝視著小歡那張慘白的小臉,一股突來的劇痛像利刃般直刺他的心。
她躺在床上的樣子看起來好小、好脆弱,尤其額頭上那條細長的傷痕,及雪白單衣上所滲出的血跡,更加深她身上那股無助感。
「你這個笨蛋……」任劍清心痛地歎了一口氣,愛憐的大掌輕輕撫摸她那毫無血色的臉頰。
這麼多年來,他看著她傷了一次又一次,心裡一點都不好受,而這次她竟然差點連小命都丟了。
他把她帶回「飛炎嶺」,是為了保護她,而不是傷害她啊!
他若再不採取行動,只怕不出一年她就香消玉殞了。
「呆瓜。」任劍清低喃一聲,拿出一柄小巧的匕首,輕輕劃破自己的手腕,然後喂小歡喝下他的血液。
彷彿發生奇跡似的,小歡身上看得見的傷口都漸漸癒合了,它們慢慢變成粉紅色的細痕,最後,連細痕都完全消失不見了。
而任劍清的傷口也在瞬間復元了。
「別再讓我看見你了。」他眷戀地望了小歡一眼,加快腳步離開了她的房。
※ ※ ※
隔天一早。
小歡坐在床上,一臉莫名其妙地摸著自己單衣上的血漬。她的傷怎麼不見了?如果昨天是一場夢,那她的衣服上怎麼會有血跡?
「丫頭,怎麼一大早就在發呆啊?!」百里常生象徵性地在雕花木門上輕敲了幾下,然後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