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燁沒緩下速度地住林外馳,心頭的怒火燒灼著他。
初次見面對他感到恐懼而不願接受他也就算了,可現在兩人已生活在一起有段時日,她竟還能平淡地表示不願離開?
不可饒恕!
女人,哪兒沒有?之所以特別在意她,或許也是因著她的推拒、因著她的不從而起的征服欲!
空氣裡漸漸有了風沙的味道,他曉得離大漠近了。忽地,祈燁鎖了眉,感到心中有些緊緊的。
「噓、噓——」他讓「赤焰」緩下腳步,最後停在這林地與大漠的交界處,他回望了。
「可惡!」他咒了一聲,又掉過馬身準備急馳而去。
可忽然,他聞到一股異香……他記得這香味,是那時——
還沒來得及反應,祈燁就已失去意識。
*** *** ***
山裡好靜,靜到雪壓斷了樹枝而發出的脆裂聲都清晰可聞,就連積雪掉下枝頭的聲音也悶悶地傳來。一切都和從前一樣,什麼都沒改變,山林還是從前的山林。
雪已不下了,許多積雪從枝頭掉落,走起路來都有些濕答答的,這顯示春天的腳步近了。而奇怪的是,她不像以前一般盼著雪融、盼著抽綠的枝椏、盼著早春的花朵……
一切都不在她的盼望中,而時間,一如往常地飛逝。
春來了,春去了;夏臨了,夏離了;秋近了,秋將逝……
這段時日,她刻了好多石頭,但不像從前會將它們留在外邊,而是置放在屋裡;她每天都無意識地刻著刻著,心裡頭像有哪兒空了,怎麼也填不滿。
「祈、燁……曦、寧……」她撥開一地的紅葉,用枯枝在地上亂畫著「字」,嘴裡喃喃地念著。
夜晚,她蜷在溫暖的炕上;從前這是最讓她心安的休憩處,可現在枕在這還存有一絲他的氣息的炕上,卻尋不回往日的平靜。一切全變了樣兒,這心,像沒了主兒,全飛往那人身上去了。
「娘,我到底是怎麼了?這心思沒一刻平過,好難過。」她喃喃地道,將身子蜷縮起來。「他的身影總處處都在,今個兒我上溪邊打水,那溪裡映出的竟不是我的影子,彷彿是他;而當我回來時,那風纏著我繞,我又錯為是他的臂膀……」她仿若自語般的呢喃,細柔的聲音透著誠摯深刻的思念。「我好想再見他,娘。」她眼中充滿迷惘,潔白的雙手揪著心口。
風拂過洞口輕透涼意,沒有人回應她的話語,四周只有滿滿的寂靜。
「娘,你不是說過會守著我、看著我嗎?為什麼不回答我?」而周圍空洞洞的,除了她呢喃似的自語聲,再沒其他。
在娘「沉睡」後,山林也是這樣寂靜,可她從不覺得寂寞,因為娘說她就算睡了也會化為山林的一切守在自己身旁,要她別怕、別難過,娘會保護她最心愛的娃兒。所以,她不難過,不害怕,因為娘只是化為山林的一切,這是娘的山林!
可,現在山林變了!少了祈燁有力的說話聲,心頭竟是萬般的失落。她以為他走了心就可以平靜,但錯了,這心思沒一刻靜過。
她環視洞內,處處都可見到她的石刻,全都是成雙成對的動物。
為什麼?為何這段時間不覺中刻了這樣多的成雙動物?
突然,她好像有些明白娘曾說過的話了——
娘說自己曾失落過一顆心,那心還一直遺留在這山林外,她怎麼也無法將它取回,就算逃得再遠,那心還是就這麼遠遠地疼著、痛著……
那麼,她的心呢?隨著祈燁走了是嗎?
她有些瞭解娘失去心的難過了,所以,她是否該去尋自己的心?
「娘,我該怎麼辦?我想去尋心,可我真能去嗎?」她再度面對著空寂自語。
同樣的,寂靜回應了她。
這整顆心滿滿只裝載了對一個人的思念,那人,就是祈燁。
——她,決定要尋這份心思的源頭。
*** *** ***
北京城
尋心……曦寧想尋自己的心,她尋到了這繁華的北京城來了。
北京城,她現在知道北京城是什麼了。這兒到處都是「人」,男人與女人,每個人看來都好忙碌;這裡到處都是聲音,人的聲音、器物相碰的聲音、奇奇怪怪說不上的聲音;還有,這兒有好多好多的屋子,和她在山裡住的完全不一樣,這些屋子的色彩都好鮮艷。
大城,這就是大城的模樣?
「借光、借光!」
一個喊聲從後而來,曦寧還抬著眼望著一處充斥男人與女人的屋子,這兒鼎沸的人聲吸引了她的注意,裡頭也傳來陣陣食物的香氣,和山裡頭的食物香完全不一樣。
「前頭的姑娘,借光呀!」推著單輪推車的小販喊著,只見前邊站著一個著素白衣裳、頭髮披散的姑娘,呆愣地望著飯館。「姑娘,借光呀——」小販還喊著,這重極了的推車因著坡度眼看就要將那姑娘撞個正著。
曦寧聽見身後的吵雜而回過頭,就見到一個「男人」推著不知是什麼東西對著她大喊。
「姑娘,讓開呀!」
呃?姑娘?是指她嗎?曦寧還愣著,不知什麼是「姑娘」。
「唉呀!」小販見她依然杵在原地不動,為了怕傷人也只能奮力地想將車停住,可一個不穩,整車的棗兒全散落在地。
「你的東西掉了。」曦寧見狀,才從呆愣中回過神,蹲身想幫忙他將棗子撿起。
小販氣極了。這姑娘怎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還好意思說什麼「你的東西掉了」,簡直是腦子有問題!「你有毛病呀你,我吼得喉嚨都要破了你是讓也不讓,這會兒在這兒假菩薩,別以為這樣我就不教你賠,這些砸爛了的果子你全給我賠了來!」他破口罵了起來。
曦寧沒讓人這樣吼過,於是有些著慌地瞠著大眼、微張著小口,抬起臉望著這大吼大叫的人。她……做錯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