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搖頭?難道粘大哥後悔了?」她訝然問道。
「不是,逸郎他……沒有一天放棄說服我,可是……即使他要幫我贖身,我……也不可能跟他走。」斷雲眉心揪得更緊,幽怨楚楚地抬起淚痕斑斑的俏顏。
邵堇兒聽得糊里糊塗,「為什麼不能?是不是舒嬤嬤不放人?」越想越有可能,像斷雲姐這麼容貌妍麗、氣質高雅的姑娘,可以幫「玉樓春」招攬多少想偷香竊玉的狂蜂浪蝶,舒嬤嬤又不是笨蛋,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放了她?!
斷雲淚水稍止,收攝住紛亂的心神,哽咽道:「這倒不是。唉!這事說來話長,只怪那日我不該出門到廟裡上香,結果讓江蘇知府盧大人的公子瞧見,從此便種下了禍根。他隔日就揚言要為我贖身納我為妾,當我聽嬤嬤這麼說後真是又驚又怕,不知該如何是好,我的人與心都是屬於逸郎的,他也透露有意幫我贖身的打算,本以為從此兩人便能長相廝守,怎奈好事多磨,還好不久便又聽說知府大人極力反對兒子納我為妾、將他軟禁的消息。」
「知府大人反對不就解決了嗎?」邵堇兒插嘴問道。
「我本也以為如此,誰知盧公子不肯死心,聽說鎮日吵鬧不休,最後還以死相逼,堅決要納我進門不可。盧大人夫婦為了兒子的性命著想,只有勉為其難地答應,近日便會來幫我贖身。」斷雲眼圈泛紅,坐困愁城地等待花轎到來卻又無計可施。
邵堇兒總算明白她為何總是拒絕粘大哥了,她的心所受的折磨比誰都多、都痛苦。「粘大哥他不知情嗎?」邵堇兒實在不忍心見一對有情人被拆散。
「不,堇兒,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我也求嬤嬤暫時保守這個秘密,要是逸郎知道這件事,絕對會堅持帶我離開這裡,那麼我不是間接害了他嗎?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對方是名四品官員,我們不過是平民百姓,要對抗他無異是以卵擊石,我不能看逸郎因為我而毀了。」她不能用這種方式來回報逸郎對她的真情。
「斷雲姐,這事粘大哥遲早會知道的,到時你又該怎麼跟他解釋?不如你們一起逃走吧!」邵堇兒孩子氣地道。
斷雲苦澀笑道:「就算逃得掉,那麼必將連累到嬤嬤和『玉樓春』,而且逸郎的生意在這裡,難道要他把多年的心血全部放棄嗎?行不通的,有太多的顧忌讓我不得不認命。」
「不如把這件事說出來,大家一起討論,或許能想出一個釜底抽薪的好辦法。」
斷雲表情異常堅決,「我深知逸郎的個性,我寧可他在最後一刻知道。即使他將來恨我、怨我也無所謂,只要他過得好,就算我身在煉獄之中也甘之如飴。」
邵堇兒被她話中深刻的情感所撼動了,動容道:「斷雲姐,你先不要灰心,事在人為,還沒到最後關頭,不要輕言放棄,一定還有辦法可想的。」她得想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來幫助這對有情人。
「我何嘗想放棄希望,可是……」斷雲咬白了唇瓣,絞著手絹低喃,「可是日子一天比一天近,我的心好亂。」
「朋友有難,我當然要拔刀相助,不要慌,給我幾天的時間,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斷雲姐,你放寬心,這事交給我辦。」邵堇兒很有義氣地拍胸脯保證。
斷雲秀眉不展,「堇兒,我不想拖累任何人。」
「朋友之間還說什麼拖累,我會想出個萬無一失的好辦法幫你和粘大哥,我先回去了,說不定下次來看你時已經想到對策了。」這次下山不就是為了證明自己多年所習的成果嗎?看來時機到了。由於太專注在思考上面,邵堇兒並沒留意到身後不遠的迴廊轉角處站了個人,那人正以又妒又恨的怒容目送她淡綠色的身影步出「玉樓春」。
又是這丫頭?!連續幾天去探滕郎的傷勢時,這姓邵的丫頭都在那裡礙手礙腳,原本還不當她是一回事,可是只要有她在,滕郎對她的態度就疏遠一些,不再有露骨的眼神、親熱的擁抱,似乎刻意和她保持距離,這現象讓她的心七上八下,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後來漸漸發現問題不是出在她身上,難道滕郎看上那丫頭不成?不!不可能!那丫頭怎麼能和自己比呢?可是女性的直覺告訴她有問題,也許當事人還沒察覺,滕郎在面對那姓邵的丫頭時,說話的口氣,舉止都會比平常粗率、自然些,不再刻意維持多情的翩翩公子形象,那代表什麼呢?初色猛一想通,血色迅速從臉上刷下,她不敢置信自己竟會敗在一個不是對手的對手身上。
這丫頭究竟是什麼來歷?連斷雲都跟她這麼要好難道她的希望就要破滅了嗎?初色不想一輩子過這種迎來送往的日子,她期盼尋到真心愛她的男人,而滕伊瑀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除了外在優越的條件,更重要的是他有足夠的財勢供養她,任她揮霍享受,她早已發誓再也不要失去想要的東西了。
「雙兒,跟著那姑娘,查出她住在哪家客棧。」她悄聲命令伺候的丫環尾隨邵堇兒,媚瞳中釋放出不懷好意的詭譎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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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你瘋了?!」小柱子驚怒地大叫。
「我哪裡瘋了?助人是一件好事,我哪裡做錯了?」她一副「你才瘋了」的表情,逕自替自己倒了杯茶喝。
小柱子氣到全身無力,「對方是個知府,可不是平常老百姓,要是被識破了就是死路一條!而這也會連累到師父、師娘,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
「廢話,所以我才說要想個萬無一失的辦法,剛才你有沒有仔細聽我說話?」話也不聽清楚就亂吼,活該要當她的師弟,一點都不穩重。
小柱子直跳腳,「哪有什麼萬無一失的好辦法?難不成你要易容成她的模樣嫁進知府大人家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