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討厭我,對不對?」寇冰樹誠惶誠恐。
「對對對!」夏秀無奈地把話講明,不想加重某遲鈍女的心理負擔。彷徨無依近一個月的她,已經夠負擔了。
「謝謝你!小秀。」
看見如蒙大赦的寇冰樹捧起奶茶,歡天喜地喝著,純淨的笑容滿足得彷彿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夏秀不由得為她單純的感動歎息,並欣羨著。
冰樹好容易滿足……這樣的她會是什麼樣的太太呢?單手托腮,夏秀興味地打量不小心把吸管弄掉的人。肯定是少根筋的傻太太吧……
若按七英哥哥的如意算盤,說什麼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預訂農曆年前完婚,婚禮的籌備期就剩不到兩個月了。袁家那個媽媽生性浪漫,做事超慢,急驚風的七英哥哥則恰好相反,母子倆還有一個心結待解。
冰樹這位被趕鴨子上架的現成媳婦,要操煩的還在後頭呢。值得慶幸的是,這位傻妞喜歡在狀況外摸不著頭緒,等她理出頭緒,事情大多解決了。
傻人有傻福,冰樹傻得真幸福呢。
「冰樹,你在我們眼中的缺點,從其他人眼裡看來可能是絕無僅有的優點。比如說,學生時代你無怨無悔替千金小姐們跑腿,意外磨練出你一雙巧手與十八般武藝。比如說,你的軟心腸帶來的好人緣。」她的小孩緣、老人緣、異性緣以及「異類緣」,可是絕佳呢!
冰樹一定不曉得,七壯士幾個哥哥都挺喜歡她這類型的女孩子。
冰樹傻呼呼的,任勞任怨從不計較,長相秀氣嬌小,她可以理解袁家媽媽何以先下手為強,一相中冰樹,就軟硬兼施將她強塞給兒子,至於條件不差、從不將袁媽媽的話當回事的七英哥哥,為何毫不抗拒地接受這樁婚事?
或許只能說,普天之下的婆婆和大部份的男人,都希望擁有像冰樹這種又乖巧又柔順的媳婦吧!
「小秀,我……我不懂你的話欸,你可不可以說得更直接淺顯一點點?」
面對遲鈍如她,何必淺顯易懂的講,只要把問題丟出去讓她意識就行了。
夏秀歎道:「你這輩子有沒有想過嫁人?有沒有想過和某個心愛的男人廝守一生?」
心愛的男人?感情世界一片荒蕪的寇冰樹呆住,企圖阻擋或澄清什麼,驚慌無措道:「我……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我……我才……」
「你現在不妨想一想。」夏秀平靜地打斷她。
「我……我不……」她單純的腦子混沌起來,她捉不到頭緒,她的心很亂……她唯一的感情,停留在十七歲那年好冷好冷的三月天。
知道她悵然的愁緒因何而起,夏秀一陣傷感,垂下眼睫咬住吸管。「不嫁人,你得獨自在台北流浪四十年哦,你要好好想想這個問題,別傻里傻氣,直到年華老去了,才發現事態嚴重。」
「我……那我該怎麼辦?」寇冰樹被好友慎重叮囑的語氣與表情嚇壞了。「小秀,我該怎麼辦?我不要一個人在台北流浪四十年,我不要,我不要……」
「你討厭七英哥哥嗎?」
「不討厭……」寇冰樹像只可憐的落水貓,悲悲切切地委屈道:「可是,我不敢坐他開的車子……他們開車都好恐怖,和力齊學長一樣殘忍……」
殘忍?夏秀掏出一包面紙給她,臉上有著藏不住的笑意。「別哭了,七英哥哥快來接我們了。你也知道,他最不喜歡女孩子哭了。」
「對啊,他每次看到袁媽媽哭就很生氣呢。」寇冰樹同意,趕快拿出鏡子拭淨淚滴。近一個月,都由「未婚夫」主動提供恐怖的溫馨接送情,擅長改變自己融入環境的人兒漸漸認命了。
夏秀髮現她不知不覺的心態轉變,臉上笑意更深。相處久了總會有感情,人到底是感情動物呀……
「冰樹,我希望你過得幸福。」挽住缺乏主見的憨女生,夏秀柔柔問出埋藏心中已久的疑惑:「你這輩子都在為別人而活,曾不曾想過,自己要的幸福是什麼?在你必須流浪台北四十年,不能回桃園定居的前提之下,你想要什麼?」
寇冰樹一陣怔仲,出神望著大馬路上的車來車往,望著逛街的人潮川流不息而過,感覺自己渺小如滄海一粟,無立足之地,快要被淹沒了。她茫茫然低語:
「你呢?小秀,你知道你要的幸福是什麼嗎?」
唉,只有她才會反問答案已經揭曉好幾年的傻問題,她果然還是那個傻冰樹,完全不被台北的墮落與繁華沾染一絲一毫,傻得好純粹。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要什麼了。」聽到皮包內的手機叮叮響起,夏秀不必看來電顯示,直接就把手機往寇冰樹的眼前一擺,笑容柔和道:
「這就是屬於我的幸福,你也知道的,不是嗎?我接電話的時候,你不妨想一想,要不要再度錯過一份或許可期的感情,試著想一想,是否真的不願意接受七英哥哥?你的終身大事,只有自己能做決定。我只能說,對像若是七英哥哥,我很願意給予祝福。力齊哥哥很神經質,我接電話了,你慢慢想……」夏秀起身,朝一旁避去。「喂……嗯,和冰樹在外面等了……」
夏秀的一席話,讓寇冰樹愣愕半晌回不了神。捧著奶茶,她試圖思考摯友丟出來、她這陣子因為心情太亂而忘了去想的問題。
她和七英先生究竟如何走到論及婚嫁的這一步?她能接受這個男人嗎?
她要接受他嗎?她可以嗎?其他人論及終身,都像他們一樣草率嗎?
姑婆和婆婆們為什麼不反對呢?事實上……寇冰樹回想那天的情形,她們幾位老人家,對於七英先生莫名其妙的拜會壓根不意外,似乎樂瘋了!
姑婆她們,就這麼不想她回桃園定居?就這麼想要丟掉她這個累贅嗎?
寇冰樹不由自主望向好友,見她笑得甜蜜,無助之心不禁轉為欽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