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英先生的兄弟情義讓她感到好害怕……
她這麼做,其實動機不單純,有她一份私心在的……真心希望七英先生不要覺得這是恩情,她怕等一下她會開不了口……
「發什麼呆,坐啊。你的小碗公我幫你拿上來了。」袁七英體貼入微地將身旁的空地用手拍乾淨,拉她坐下。「我蹲習慣了,你坐著吃比較舒服,我幫你盛飯。」
看見袁七英拿出來的所謂「小碗公」,寇冰樹嚇得花容失色。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跟我客氣什麼,又不是今天才認識。」用肩膀頂開她的手,他快樂地打開電鍋。「冰箱我都幫你扛過,盛個飯有什麼大不了。你煮菜,我當然要盛飯啊,再見外我要發火了。」
「不是!我不是客氣,也沒有見外!」他那種勁道,一匙就夠驚人了……太多了……已、已經滿出來了,七英先生!
「你們女生食量都很小,像一時眼盲嫁給死力齊的秀兒……」用力挖出第三匙。「最之前還有一個日本妹,那個呴,攀個巖都要哀上三四天,超沒路用,她的食量也只有蚊子蒼蠅大小……」心情大好的男人憶當年的同時,不忘在小碗公添上第五匙。
不要再盛了!不要再盛了!七英先生,我求求你饒了我!
「我知道樹兒食量最小,沒有幫你盛太多,吃不夠再說。喏,接過去啊。」
「謝謝……」寇冰樹欲哭無淚地捧過小碗公,看著那座相當於她三天飯量的小山,開始思索打包的可能性。萬念俱灰下,她氣若游絲地開口:
「七英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
「沒問題!只要是樹兒的要求,我說過,我一定辦到。」袁七英將所有的菜都保留一份給寇冰樹之後,頭也不抬地,筷子開始風捲殘雲,湯匙跟著秋風掃落葉。
「你說沒關係,我在聽,說啊。」
受兒子嫌棄的舉止刺激,袁家媽媽知錯必改,立刻奔下樓,挑選一套端莊高雅的灰絲晚禮服換上,款步一上來,便撞見一雙玉人兒卿卿我我,氣氛甜美可人。
雖然兒子對小女生的差別待遇讓人十足吃味,袁家媽媽卻無論如何都破壞不了花前月下發生的任何浪漫情事。她正準備轉身下樓泡牛奶浴,一聽見兒子的話,趕緊姿態美美地衝出來,直抵寇冰樹身畔。
「小樹兒,袁媽媽知道你心地最善良,你快點讓我的寶貝親親開口叫我一聲媽媽,我等好久了。小樹兒,你說啊,不要客氣。」
咦?
袁七英看著被他掃得差不多的殘湯菜餚,兩秒鐘前傻不溜丟的笑容丕變,臉色僵硬,頸際的青筋一根根浮出。
明知此舉觸犯兒子大忌,無法可想之下,傷心的袁家媽媽只好鋌而走險,向外求援。寶貝親親今晚氣得不看她一眼,太令人傷心,他怎麼可以生媽媽的氣呢?怎麼硬得下心腸呢?她是這麼地柔弱呀!她都已經換好一套禮服上來了呀!
袁媽媽手勢美美地揩掉淚珠,進一步說明:「小樹兒,我兒子……」
「你鬧夠了沒有!」袁七英鐵青著臉色,怒聲一喝。
他體格勇武、音量過人,加之殺氣騰騰的氣勢,當場嚇壞兩個弱女子。
袁七英將菜一掃而光,順便把寇冰樹的一份打包進銀籃,筷子火爆一拍!
「樹兒我們走!回家!」他不容分說,拖走始終一頭霧水的寇冰樹。
七英先生發火的模樣,真的好嚇人,她不要在這時候跟他單獨相處,不要!
「可是袁媽媽……」
「別理她!」袁七英受不了身後人的拖拖拉拉,回身扛起她。
袁家媽媽追兒追到樓梯,倚牆哀泣,滿面滿眼十八相送的哀愁。
生氣歸生氣,為什麼……要把她好不容易買來搭配廚房的漂亮籃子帶走呢?為什麼要這麼懲罰她呢?她何錯之有,她只是很想聽見「媽媽」這種具有高度美感的稱呼呀!何錯之有?
「袁媽媽再見!」寇冰樹被扛入電梯前,匆匆向外面的傷心老婦揮別。
袁七英臉色難看地放下她,瞪著面板好半晌,忽然面色不善看向猛吃一驚的寇冰樹。
「你剛才說有事麻煩我,什麼事?」
「有、有嗎?」七英先生的心情起伏……好劇烈哦……
「明明就有!」他難看的面色轉為蠻橫,牢牢盯死她。
「我……我現在可以說嗎?」他心情那麼差,萬一……那把刀……
「被人家耍著玩,我會非——常火大。」袁七英語帶警告。
「我沒有耍你的意思,真的!」他現在這種樣子不算生氣嗎?好可怕哦!「其實不是很要緊的事……」
「要不要緊我有智商與判斷力,我自會判斷,你說你的!」
「我只是想請你……」寇冰樹小心觀察一眼他手上有無器械。
「什麼?」
「……讓我自己搭車回家而已。」
「什麼!你說什麼?!」袁七英匪夷所思地握高一拳。
「對不起!」寇冰樹不管三七二十一,掩耳認錯先,「七英先生,請你裝作沒聽見我剛才的話,請你不要生氣!」她只是不想坐他們的「雲霄飛車」而已,她會害怕呀!
太、遲、了!這真是他袁七英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袁七英惡狠狠的表情,明白告訴闖禍的女生,一切為時已晚。
他凶霸霸的面容,如形隨影地跟著羞愧得抬不起頭的女生;他眨也不眨的眼瞳,如影隨形地跟著臉蛋快貼地的羞愧女生。
兩人就這麼一路「如影隨形」到了地下三樓。電梯門滑開,袁七英扛起寇冰樹,以粗魯的行動給了答覆——她的要求太神智不清,他拒絕!
第二章
這是個難得純淨的清晨,她好喜歡好喜歡濃霧之後代表的好天氣。
許是集繁華熱鬧於一處,台北總給她不夠純粹的感覺。即便如今天這樣寒流過境的十一月天,台北盆地最高溫僅僅十一度,也冷得不夠純粹。
一點都不像伴她成長的桃園山村,終年霧嵐繚繞,空氣純淨而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