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他怎麼搖晃她,她就是沒有半點的回應,甚至連眼皮都不曾張開,她這模樣讓皇甫紹天看得心驚極了,而她那蒼白如紙的臉龐也讓他的心眼著軟了下來。
他不知該如何去解釋自己現在的心情,更不知該如何讓初音走出封閉的黑暗世界。
「你先休息吧!我們以後再談。」用著從來不曾有過的平和,他扶著她躺下,然後將她身上的錦被拉好,起身離去。
但才邁了不過數步,便又不捨的回過頭去,看了躺在床上的她一眼,見她仍然沒有任何回應,這才死心的離去,將一室的靜謐留給了她。
輕微的關門聲之後,寧靜再次回到初音的身軀,她什麼都不願多想,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來,少夫人該喝藥了。」一雙手輕輕的扶起初音,丫環玉將手中的藥碗端至他的面前,輕輕的舀起一匙送至她的嘴邊。
但那濃重的藥味讓初音皺起了眉,眼神掃了那碗藥一眼,緊抿著嘴就是不肯張開口喝藥。
這種被人服侍的日子已經過了兩天,初音雖已回復些許精神,但總是靜靜的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肯說。
即使是面對皇甫紹天,她依然像個木偶似的,不說、不看也不動,只以無言的沉默抗議著世人對她的不公。
「少夫人,吃藥了!」翠玉見初音嘴也不張,於是耐心的再一次喚著,希望她能張開口將藥吃了,讓她可以交差。
但是初音還是聽而未聞,僅是撇開了頭,不肯喝藥的舉動煞是明顯。
喝什麼藥呢?她都已經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在這世上,又何必多此一舉。
「少夫人……」見初音這模樣,翠玉依然沒有死心,將滿滿一匙的藥送至她的嘴邊,眼神充滿無奈,說話的口吻有著哀求。
初音的嘴仍像蚌殼似的闔得死緊,怎麼也不肯張口喝藥,她這模樣讓生怕被皇甫紹天責難的翠玉心一急,硬是想要將藥灌至初音的嘴裡。
沒有料到她竟敢這麼做,初音還沒來得及張開嘴,翠玉手上的那匙藥就自初音的嘴角傾洩而下,讓她身上純白的衣裳被黑褐色的藥汁染上斑斑痕跡。
「少夫人!」翠玉不滿的低喊一聲,心中責怪初音為什麼不肯張開嘴,又累得她待會兒要為初音換衣裳。
滿心不甘嘟噥一聲,再舀起一匙藥送到初音的嘴邊,可是初音依然不改初衷,捺不住脾氣的她開始數落了起來。
「你別以為大少爺回心轉意就這樣恃寵而驕,他不過是怕對老爺不好交代,這才要我們好生照顧你,你可別不識好歹……」
在翠玉自以為是的叨念下,不願再被打擾的初音終於冷冷的開了口。「把藥端下去吧,我不喝。」
「你……」翠玉見初音這模樣,一時氣不過去,言詞上更是不加收斂。「你真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少夫人啊?不過是個婊子罷了,幹麼還在那兒裝模作樣的裝高貴。」
婊子……這兩個字從她嫁進皇甫家開始,就像是烙印般的跟著她,諷刺的是,當她身在青樓中時,幾乎不曾聽到這個字眼,因為客人都知道她賣藝不賣身,所以大家只求盡一宵之歡,反而相處得融洽,這到底是誰在開她的玩笑呢?
她當然知道眼前這個丫環不是真心為她好,所以才硬要她喝藥,照她看來,她八成是怕被人責罵才不得不待在這兒的。
這點可以從她不屑的眼神,還有語氣裡毫不遮掩的鄙夷就可以輕易的分辨。
對於這個出言侮辱自己的丫環,她著實沒有太大的精力去應付她,索性趕起人來,希望自己能重得清靜。
「我沒要你來伺候,如果不情願待在這兒,你大可下去,我的死活又與你何干?」初音瞥了她一眼,淡然的說。
沒有想到,翠玉一聽到她的話,臉色頓時大變,口氣也愈發惡劣起來。「你以為我很愛來這兒服侍你這個妓女嗎?要不是怕和嫣翠落得一樣的下場,我才懶得理你吃不吃藥。」
在她的心裡,初音這種千人騎、萬人壓的妓女根本不配成為她的少夫人,她肯來服侍她已是萬幸,她竟然還不識好歹的不肯喝藥,擺明了是想害死她。
聽她一提起嫣翠,初音這才意識到自從她醒過來之後,都沒見過嫣翠這個可人的女孩,於是她顧不得翠玉臉上的不屑,連忙問:「你說嫣翠她怎麼啦?」
「嫣翠?!你還真敢問啊!」不以為初音會真的關心嫣翠,翠玉只想一吐心中的怒氣。「要不是為了你,嫣翠也不會被關在柴房裡,一天只能吃一餐,你這個女人的心怎麼這麼毒啊!」
「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初音聞言一驚,趕忙想要捉住翠玉端著藥的手,顧不得因她的舉動而被潑灑出來的藥汁再次潑了她一身,急急的追問。
畢竟嫣翠是她到皇甫家後,第一個真正關心她的人,她再無心無緒也不能不管她的處境。
「少夫人,你這是幹什麼?」翠玉被初音激動的模樣嚇了一跳,連連往後退了幾大步。
猛地起身卻撲了個空,渾身無力的初音只好以虛軟的雙手撐著床面,「你快告訴我嫣翠她怎麼了?」
翠玉被初音臉上那真誠的關懷給嚇了一跳,在她的心裡,總認為初音是一個不會理會下人死活且貪慕虛榮的女子,所以她也總是看不起她,可瞧她現下對嫣翠那濃濃的關懷,似乎不像是裝的,於是緩下了自己惡劣的態度。
「嫣翠她被大少爺給關在柴房,一天只能吃上一頓飯,算是懲罰她沒有盡力照顧少夫人。」雖然訝異於初音的關懷,但仍不免怨怪初音的舉動連累了她們這些下人,所以語氣仍不是很好。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舉動竟然會連累嫣翠,初音已然死寂的心頓時漾滿深深的歉意,她什麼都沒有多想的便朝翠玉說:「你快帶我去找皇甫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