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藥?"銀舞的柳眉緊緊的在額前蹙成一個結,嬌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我想夫人可能是太過於憂心老爺和少爺們的安全,所以才會郁出了病來。"情兒臆測地說。
其實不用情兒說,銀舞也知這她娘的病絕對是出自終日的憂心,但依她連日來奔波的結果,這心藥恐是千金難買了。
"如果哭瞎了道雙眼,能換回你爹和兄長,邦麼也算是值得了。"方母鬱鬱抑說道。
銀舞在母親的床沿坐下,以手中的繡帕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然後握住她的手,試圖安慰她。
‥你這個樣子,要是爹爹回來了,可是會怪我對你照顧得不夠周詳了。"
一提到自己的丈夫,方母又是一陣悲從中來。"還回得來嗎?被以反叛的罪名關進去,還能回得來嗎?"
雖說她是一個婦道人家,從不搭響這此官場的是是非非,可是她也知道滿人入關以來,對於被扣上反清復明罪名的人從不輕饒。
‥娘,你先別灰心,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一定有辦法可以將爹爹和大哥們救回來。"
雖是自信滿滿的語氣,但銀舞心中知道,這話是安慰的成份居多、可事到如今,她又能如何妮?
長歎了一口氣,銀舞撐著虛弱的身子,往屋內走去。"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還是先去看看娘吧!"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看著小姐虛浮的步伐,情兒這才發現她的不對勁,連忙關心的問道。
‥我沒事。"閉了閉眼,抑下另一股暈眩,銀舞咬著牙說。
以前她可以是嬌弱的千金大小姐,但現下方家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她絕對不能倒下去,若是她倒下去,那方家就注定逃不過生離死別的下場了。
在情兒的攙扶下,銀舞匆匆地走到母親的房前。才推開精雕細琢的木門,便見母親斜倚在床頭,手中的繡帕正拭著那抹不完的淚痕。
"娘,你怎麼又哭了?"整了整自己的失意,銀舞笑著步人房間,"不是告訴過你,哭多了對眼晴不好嗎?"
‥對了,你今天不是到曾家去了,他們願意幫忙嗎?"女兒那自信的口吻,讓方母不禁懷著一絲希望。
銀舞緊抿著唇,心中猶豫著要不要將退婚一事告知母親。
她不想說,因為這個消息對娘而言不啻是另一個重大的打擊,可是方家被退婚這等大事,能瞞得了多久呢?
終於,她牙一咬,狠著心自懷中掏出那塊玉珮,攤在掌中。"曾家不僅不肯幫忙,還生怕遭到牽連,所以……所以...退還了定親的信物。"
"退還信物?方母的雙眼睜得圓大,彷彿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是啊!"銀舞的臉上出現一股哀傷,但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釋然的心情。"其實這樣也好,早點讓我們看清楚他們的真面目,免得女兒嫁過去受罪。"
方母並沒有將女兒安慰的話聽進去,因為"退婚"這個訊息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她自幼生長在書香世家,是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從小就被教導"名節"的重要,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名節,訂了婚,若又被退婚,那就表示這個女子的一生毀了。
她忍不住心中的悲切,放聲哭了起來,"銀舞,都是你爹不好,若不是出了這件事,曾家何至於退婚,你將來該怎麼辦啊?"
看著淚眼婆娑的母親,邊哭邊責備著自己的丈夫,銀舞強忍著即將落下的淚水,一個勁兒的安慰著她。
"娘,你放心,退婚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現在還是爹和哥哥們的事情比較重要,只要能保住他們,日後山高水遠,誰知道會怎麼樣呢?"
方母聽了女兒的話,雖然止住了淚,但是她心中太清楚了。若連曾家都袖手旁觀,那麼就表示他們方家恐怕是在劫難逃了,不要說是銀舞的爹爹和哥哥們,恐怕她們這些女眷也有危險。
定心一想後,方母很快的作出決定,想來如今是能逃一個算一個了。
她緊緊地握住女兒的雙手,心痛的交代著。"銀舞,你聽娘說,趕快去收拾一下,趁夜離開這裡,去杭州投靠你舅舅."
"不,我不能丟下你和尚在獄中的爹爹哥哥們,覆巢之下無完卵,我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受苦,自己去逃命呢?"沒有半絲的猶豫,銀舞一口就否決了母親的提議。
‥傻孩子,現在情勢己經很明白了,'牆倒眾人推',白虎將軍這一進城,你父兄們就下了獄,這幾日下來,咱們這個家早已不如以往,往日穿門踏戶的人現在一個個都不見,這樣的光景我們還能指望誰會出面去救你爹爹他們,恐怕連說個好話的人都沒有,你不趁現在快走,難道要留下來受罪嗎?"
為母則強,能救一個是一個,方母雖然心痛但仍苦口婆心的勸著銀舞,現在女兒已經是方家唯一的希望了,她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女兒最後為奴為傭,只好忍痛割捨。
但銀舞怎可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她絕不可能一個人遠走他鄉繼續做千金大小姐,而留下其他家人吃苦受罪。
‥就算是吃苦受罪,我也要跟著你們,更何況爹他們的罪現在還沒定,事情還是有轉圖的餘地。"
堅決的搖搖頭,銀舞的眼中再次泛起淚光,這幾日的人情冷暖,她算是嘗透了,但她在心中發誓就算沒有任何人願意幫助方家,她也要靠自己的力量救出爹爹和大哥們。
‥你真是個傻孩子,我何嘗不希望事情能有轉機,但'附逆'是何等大罪?我原盼著能有個有份量的人在白虎將軍面前說說話,看看能不能免去這個罪名,改個輕點的,也許還能留一條生命,但看眼前這個局面是不可能了,那麼轉機又從何而來?"
說著說著方母早已通紅的眼中再次落下淚來,她想起了丈夫和兒子們身陷圉圄,方家至此算最真的沒落了,更甚至絕後都有可能,而女兒又在這個時候被曾家退婚,女兒的未來更是失去了依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