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疏散。」
很簡單的一個名詞,卻沒有半個人看得懂,只有曉笛心裡明白。
與上回相隔不到半個月,無家可歸的人又在下班後直接「疏散」到孟樵家,取出孟樵給她的鑰匙自行開門進入,因為「賢慧」的孟樵很有可能還在睡懶覺。
果然,屋內靜悄悄的沒半點聲音,孟樵的房門是關著的。
先行至客房裡把預先搬來的行李整理好後,曉笛再到客廳去轉了一圈,又往後院落地窗外一瞧……唉!真是沒救了,那傢伙。
花了整整一個多鐘頭,她才把屋子裡外再次整理乾淨,垃圾也搬到前院去等待垃圾車。考慮一會兒後,她又悄悄開門進孟樵房裡,見孟樵用棉被把自己蜷成一團蛹睡得正舒服,床邊地毯上放著一台打開的手提電腦,螢幕上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圖,她好奇地湊過去一看……
看攏嘸!以她有限的知識,僅能判斷出那大概是化學式或結構式之類的怪物。她聳聳肩,轉眸一瞧,白眼一翻,歎著氣把一大堆髒衣服拿出去了。
兩個鐘頭後,孟樵一打開房門便間到一股令人飢腸轆轆的菜香味。
「哇∼∼好香!」不是披薩也不是漢堡,更不是便當,是貨真價實的菜香味。
他呢喃地轉入餐廳,一眼見到餐桌上已有幾盤冒著騰騰熱氣的菜,口水馬上瀉了一地,兩條腿更是迫不及待地衝向前拈起一塊來嘗嘗味道……好吃!再一塊……唔、唔,這個也好吃!還有那個……啊,啊,真是太好吃了……
啪!
「用筷子!」
縮回被打痛的手,孟樵委屈地覷了曉笛一眼,再瞪住那兩根竹枝,實在想不通中國人為什麼不用刀叉?
噘著嘴,他滿心不願地拿起筷子在手上擺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放好了,一挪到菜餚上就掉了,孟樵歎著氣再拿回來擺一次,可是依然一挪到菜餚上就掉了,什麼都沒有夾到,只泡到一大堆菜汁;舔著筷子上的菜汁,他覺得更餓了,
「曉笛,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嗚嗚……好殘忍喔!」
曉笛竊笑著來回幾次把湯和飯菜都擺好,這才坐下來看著孟樵一次又一次的掉筷子,可憐兮兮的眼神不斷往她那邊瞟過去,彷彿在祈求她的特赦令。
「好吧!看你可憐,今天你只要能夾起一塊雞丁就夠了。」
說是很簡單,可光是要夾起一塊小小的雞丁,孟樵就奮鬥了整整十分鐘才辦到,彷彿他夾的是一隻還在呱呱叫著掙扎的老母雞,望著夾到眼前又掉在碗裡的雞丁,心酸的淚水差點決堤而下。
遞給他早已準備好的湯匙和叉子,曉笛實在忍不住臉上的笑意。
「你喔,真的是有夠笨拙的耶!」
不過,一拿起湯匙和叉子,他就靈活得很了,不住拿湯匙舀這盤蝦仁,拿叉子叉那盤芥蘭菜,吃得跟小孩子一樣狼藉。
「唔、唔……好吃,好吃,真的好好吃!」他邊大口吃邊讚不絕口地說。「你好厲害喔!不但會整理房子,還會煮好好吃的菜,真的好厲害喔!」
「我厲害?」曉笛自我解嘲地哈了一聲。「才怪!我是被逼的,你以為我喜歡啊?告訴你,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可是我大姊逼著我一定要學,而且要學得精,要是煮的不好吃,她就逼我把整盤菜都吃下去,然後再重煮一次,一盤不好吃就吃一盤,兩盤不好吃就吃兩盤,三盤不好吃就吃三盤……」
「我最高的紀錄是一個晚上就吃了八盤同樣的菜,差點脹死我,吃到後來我都差點吐了!」嚥了口唾沫,她一臉噁心欲嘔的表情。
「總之,一定要煮到她滿意為止,所以我都嘛不敢隨便應付,最好是一次就給她OK,否則我的胃就慘啦!幸好現在我已經抓到訣竅了,如今我只要按照大姊特別為我寫的食譜去做,味道保證不會差到哪裡去。不過想想……」
她聳聳肩。「這樣對我也不是沒好處啦!如果我真的獨立了,屋子要自己整理,也不能老是在外面吃吧?那樣很浪費的耶!那既然要自己開伙,也不能太虐待自己,對吧?所以說……啊,咦?哇,天哪!你你你……你是豬是不是?喂喂喂!你也留一點給我好不好?」
這是曉笛第一次做飯給外人吃,因為她不喜歡佔人家便宜,而這回她可能要住很久,所以,她打算以幫忙整理屋子和做飯當作回報。當然、她也可以趁此機會多傳授孟樵一些正常的生活概念。
譬如飯後要洗碗。
很不幸的,她的第一堂課還沒開始,電話鈴聲就響了。聽他講了五分鐘匈牙利語後,她就決定這個課程不急,可以延後;等她洗好碗,他仍然在講電話,而且連手提電腦也搬出來了;令人驚訝的是,她洗完澡出來,他居然還在講!
嘖嘖,沒想到他還是個長舌男呢!
唇畔噙著嘲訕的笑容,她到廚房為自己泡了一杯可可亞,並順手切了一盤水果放在孟樵前面,這是邵爸爸的老習慣,飯後看電視時總要來上一盤水果,曉笛自然而然就這麼做了。然後,她捧著可可亞用遙控器打開電視選了一個想看的節目,便專心一意在螢幕上了。
兩個鐘頭後,節目終了,轉眼一瞟,孟樵已經講完電話,電腦關機了,水果吃掉一半,正用一種非常奇異的眼神盯著她看得發呆。
「怎麼了?」
「嘎?啊……沒什麼,只是……」猝然回神,孟樵露出靦腆的笑容。「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覺得好喜歡剛剛那種感覺,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脹得滿滿的,很舒服、很滿足,有點像是喝醉酒那種醺醺然的感覺,你知道,就是剛剛那種氣氛……」
「我哪知啊!」曉笛翻了翻眼。「什麼氣氛?你在講電話,我在看電視,哪裡會有什麼氣氛?啊!說到電話,剛剛究竟是誰打來的,你怎麼講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