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覺得她很蠢鈍,所以故意找她來開玩笑?
不對!大少爺一直都不是那麼惡劣的人。
但為什麼他硬要把她叫來?莫非他不知道她窘得要命?
也不對!在她心裡,可不相信天底下有大少爺不懂的事,大少爺應該是最最厲害的人。
但事實上,歐陽潛對她的所思所想的確感到一片模糊。
他少與人有情緒上的分享,更別提洞悉小女兒心思。
他只想就事論事,把僵化的狀況談開,他希望……多認識這個開心果一點。
「潤雅,你……」看她縮成那樣,他開始覺得有點棘手。
不想再東猜西猜,她鼓起勇氣大喊,「如果沒其他事情的話,潤雅想告退了。」
「慢著。」他一個作聲,把她嚇得不敢動彈,他撫著額角。「那件事讓你很困擾嗎?」
「那件事?」她愣愣地重複,不敢相信他想把事情搬到檯面上來講。
難道大少爺不知道,這種事對女生來說是很難堪的嗎?
呃!他表情坦蕩,好像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泳池的那件事。」怕她不懂,他的手還往右胸斜斜一畫。
這只是提醒而已,他沒別的意思。
潤雅的臉脹紅兩倍大。「哦……哦……」
「讓你很困擾嗎?如果是的話,那我可以……」
在他還來不及說完「我可以發誓絕不向任何人提起」時,潤雅跳起來了!
「那不是很『困擾』,是很『羞恥』!」
她不知道自己從哪借來的狗膽,竟然對大少爺吼叫。
但她就是吼了!
「我從來沒有做過這麼丟臉的事!居然、居然……」被看光光了!
一提起這個,她又急又亂又緊張,昏了神志,哇啦哇啦地喊起來。
「雖然我以前很喜歡偷看大少爺,但我現在一點都不想再見到大少爺!」
她以前很喜歡偷看他嗎?看他什麼?
他完全沒有印象。
「一見到大少爺,我就……」羞憤得不知道怎麼辦!「我在想,既然這麼丟臉,乾脆……乾脆……」
「乾脆怎麼樣?」
見她激動成這樣,他難得的輕鬆感瞬間消失,熟悉的沉重感又回來了。
「乾脆死了算了!」潤雅踢腳。
她這麼厭惡他?歐陽潛心中一凜。
潤雅根本沒有注意到,她說了什麼字眼,只想發洩掉彆扭了幾天的情緒。
但這卻讓歐陽潛所有自我防衛的盔甲重新定位,寒冰一寸一寸封上俊臉。
「死?」他的嗓音出奇的冷。
令他開懷片刻的事,竟然讓她想要一了百了?
再怎麼飛揚的好心情,也全部煙消雲散。
她沒有注意到他的轉變,逕自趴在桌上,埋著臉嚷道。
「對呀!每次一想到那件事,我就真的是……好想死啊!」實在太丟臉了!
想死?有這麼嚴重?!
「不准。」他回復到往常的模樣,那個不苟言笑的歐陽潛。「你的命是歐陽家的,不能隨你愛要不要。」
終於,潤雅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怯怯地仰起頭,看著大少爺。
奇怪,他的表情已經不像剛剛那麼柔和,事實上,他又回到以前那個只能容她遠觀的大少爺。
或許,他曾有的柔和表情,只是出自她的想像。
氣氛詭異地僵了半晌。
歐陽潛冷硬地開口。「你不用自殺,也不用去死。」
「嗄?」什麼?怎麼會扯到這些?
她只記得自己胡亂嚷嚷了幾串,沒注意到自己嚷了些什麼情緒化的字眼。
「我絕不再拿這件事擾你,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潤雅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再轉口告訴別人,有什麼關係嗎?重點是,大少爺已經看到了啊!
她讓大少爺看到不完美的她了啊!
自從第一次見到大少爺起,她就一直想得到他的注意,努力想表現出好的一面,但經過這一次的事件,什麼形象都毀滅光了。
她沒想過大少爺會不會去廣為宣傳,但下意識地知道他不會;如果可以條件交換,她寧可讓其他人看到她的醜態,也不願是大少爺啊!
可看他蹙眉的模樣,好像是哪裡誤解了,又好像生氣了,只是……她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他冰冷地下逐客令。
「你可以出去了。」
在潤雅聽起來,這個逐客令,好像把曾經短暫縮短過距離的大少爺與她之間劃下了一道鴻溝。
第三章
這道鴻溝深深一劃,即便事隔三年,也不見癒合。
林木蒼蒼,一眼望過去,儘是濃翠山巒。
風一陣一陣地吹來,帶來了蟲鳴鳥囀,森林獨有的芬多精將人緊緊裹圍,每一口飲進體內的空氣,都是那麼清新可喜。
「好舒服喔∼∼」紗紗迎著風轉圈圈,隨即打了個大噴嚏。「哈啾!」
「小姐,就說你該穿件長袖外衣嘛,山上陰涼,怎麼就說不聽?」
嘮嘮叨叨著,潤雅拿著早就準備在一旁的衣物,踮起腳尖為她披上。
小姐的體態原本就高挑,這兩年更是不斷抽高,反觀她,依然是小個子一枚。
「你愈來愈像個管家婆了,愛窮緊張、又愛囉哩囉唆。」紗紗有點埋怨。「你放輕鬆一點嘛!」
「沒辦法,照顧小姐是奶奶親自交付的使命,我不能有絲毫懈怠。」她板著小臉。「尤其小姐又特別率性——其實是任性,常常一時興起就這裡跑、那裡鑽的,潤雅更應該負起責任,為小姐提點各種注意事項,以免……」
「噢,拜託,Stop!」紗紗痛苦地捂著臉。「老奶奶不知道已經仙遊幾年了,你快把她臨終前交給你的使命全忘了吧!」
「不行,小姐是我一輩子的責任。」小臉板得嚴肅萬分。
紗紗懶得再跟她說,每次一提到這個話題,她就變成小大人,固執得可怕。
潤雅蹲下身去,繼續先前的工作。
要不是奶奶的交代,要她忠心侍奉小姐、全心服從小姐,她也不會讓小姐拖著她回到這塊傷心地——
台灣。
自從兩年前,小姐慫恿她一起逃離瑞士的寄宿學校之後,她們就一道環遊世界。小姐偏好冒險犯難,總是架著她到處拿命去「拚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