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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婀娜這樣喜囑善禱的勸我,我聽得幾乎沒落下淚來。

  「阿琅與你是勢不兩立了?」她問。

  「她說不認識我這個人。」

  「她不知道你是個瘋子,」婀娜歎口氣,「每個女人都是你的好兄弟,我要是像阿琅,我早一頭撞死了。」

  「她誤會了。」

  「你怪得了她嗎?一團火似的在她身邊鑽來鑽去獻慇勤,好了,你看。」

  「好心沒好報,早知道把她扔在尼泊爾。」

  「小人。」婀娜蔑視。

  「我真不明白,慕容氏哪來那麼多的錢。」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我糊塗了。

  婀娜歎口氣,「這樣好不好,我替你去聯絡慕容琅,讓你有話跟她說個明白。」

  婀娜對我太好了。「拜託你,婀娜。」

  「瞧你,真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她說。

  離開她的家,我就到梁教授那裡去。

  師母的心緒最清,她見我就說正想找我。

  各報章頭條新聞如火如荼地報道某財團收購喬氏企業的經過。

  師母問:「怎麼一回事?」

  教授說:「你問他?他怎麼會曉得?」

  我答道:「幾曾識於戈!」

  師母說:「這肯定是本年度最轟動的新聞之一了。」

  我說:「別再說了,別再說了,孩子們呢?快叫他們出來陪我玩,只有孩子們的容顏令人覺得生命尚有意義,真不明白為什麼人一長大身體就成了罪的窩,血腥骯髒。孩子們呢?」

  師母微笑,「稍不如意,牢騷便一籮筐一籮筐的倒出來。」

  「孩子們跟祖父母去露營呢。」教授說。

  「這位仁兄,」師母問,「請問婀娜呢?」

  「她很好,她仍是我的心腹死黨。」我略覺安慰。

  教授問:「這件事的後果如何?」

  「後果?全歸幕容氏。」

  「那喬老先生呢?」

  「退休。」我說,「三個哥哥則會被動辭職。」

  「太可惜了。」

  「我擔心的是三個哥哥,平時在父親的地盤裡,呼ど喝六,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如今要他們創業,他們未必有這個本事,要他們出去找年薪六十萬的工作,談何容易。」

  「最不受影響的反而是你了。」

  「是呀,」我說,「我自己顧自己,背著相機走天涯。」

  師母問:「婀娜對你的態度一成不變?」

  「千真萬確,貫徹始終。」

  梁師母反問道:「你夫復何求呢?」

  教授笑說:「他現在臥薪嘗膽,你卻跟他談這個。」

  我攤開手,「如果我是女人,說不定就以身相許了。」

  師母說:「如今男女平等呵。」

  這時他們家的女傭人前來說:「喬穆先生的電話。」

  師母說:「快去聽,找到這裡來了,一定是要事。」

  是大哥找我,我匆匆趕回家中,一邊抱怨自己在這種時候還到處跑,累得腿都幾乎沒掉下來,但是我非找朋友訴苦不可,憋在心中久了,只怕生肺病了。

  大哥他們在書房等我。

  「有什麼新發現?」

  「爹的猜測不錯,確是慕容氏,我們在國際證券有熟人,證明慕容氏在一個星期前開始行動,他們拋售了大量黃金套取現金,同時將國際上值錢的地皮拍賣籌款,這宗買賣真可謂損人不利己,志在必得,鷸蚌相爭,漁翁是喬氏股票持有人,這場戰爭之後,市面上又冒出不少新貴。」

  二哥說:「奇是奇在我們家一向與慕容氏沒有瓜葛,這件事像一個謎般。」

  我看看牆上的電子鐘,下午三點四十五分。

  我問:「收購成功了嗎?」

  二哥苦笑:「已經成功了。」

  大哥說:「新董事接收喬氏企業,後天上午九時正召開緊急會議。」

  我頹然坐在椅子上。

  錢。

  有錢真好,錢的聲音最大,人人要聽它說話。

  二哥問:「我們出不出席?」

  「當然出席,」大哥斷然,「願賭服輸,輸要輸得漂亮。」

  二哥說:「很好,我們去準備一下。小弟,這裡沒你事了,大家散會。」

  我揮舞拳頭,「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大哥二哥一齊笑出來。

  當夜父親與我們一起吃飯,為兒子們布菜,母親眼中含著眼淚。

  父親喝她:「你也太想不開了,自出娘胎,享足了福氣,如今一點挫折,就淌眼抹淚的。」

  母親答:「我是喜極而泣,老頭,你錯了。」

  我們呆呆的聽著。

  「老頭,你多久沒與四個兒子一起聚餐了?我過了五十多年富貴榮華的寂寞淒清日子,如今總算苦盡甘來,叫我們一家團聚,以前為了這勞什子的喬氏企業,連吃頓年夜飯都沒有齊全的人,想老公發財的女人都來看著,現在我可以去還神了。」

  父親默然.

  我過去摟住母親,「老媽,你不必再演妲己消磨時間了。」

  「我演李靖,」母親啐我,「收服你這個哪吒。」

  大哥搖搖頭,「小弟真被媽寵壞了。」

  「這些年來也只有他陪你媽起哄,」父親說,「算了算了。」

  我說:「這叫做綵衣娛親。」

  二哥白我一眼,「你還上二十四孝的榜呢。」

  母親問父親:「老頭,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說:「叫爹收拾收拾,掃一掃,門縫裡怕就掃出幾千萬,索性到外國做寓公去吧,還在這裡湊什麼熱鬧呢。」

  二哥點頭,「小弟說得是。」

  父親不響,他正低頭喝著津白雞湯,過了很久,他說:「聽說溫哥華天氣還不錯。」

  我舉手歡呼,「嘩,太好了,可是老媽,你可別樂極生悲,現在爹閒了下來,時間無處打發,說不定老尚風流起來,你可要當心,把他看緊一點。」

  父親罵,「狗口裡真長不出象牙來,這是什麼話?」

  我不服,「怎麼,你那老打鈴呢——」

  母親臉上變得煞白I,「什麼老打鈴?嗄?什麼?」

  三個哥哥眼睛睜得銅鈴般大。

  我支吾,「我怕爹閒著慌,老打門鈴。」

  母親逼視我,「嚼舌頭。」

  大哥說:「小弟別老打岔,聽爹說往後的計劃。」

  「我還有什麼計劃?」爹反問,「後天早上開會,那女人一定會挽留我作受薪董事,以便天天半夜叫我去為她做跑腿,我當然是一口拒絕,光榮撤退,使她無計可施,這是敗仗中之勝著。」他得意起來,「這種年輕女人,膽敢與我鬥,不外是仗著有幾個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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