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拿書包的那個人是鄧宗平。
宦楣招呼自由,"你請坐,家母馬上下來。"
自由朝宦暉笑一笑,一點不覺拘謹,在沙發中伸一個懶腰。
宦楣萬分感慨,不多久之前,她也是這樣天真可愛的小女孩,倘若可以把當日那個自己找回來,走遍萬水千山也是值得。
此刻她只希望自由的感情道路比宦楣順利。
宦暉有點緊張,"我去催催母親。"
宦楣趁他走開,問自由:"你覺得宦暉怎麼樣?"
自由坦自爽直,"對我很好,我很喜歡他。"
宦楣微笑,"是怎麼樣的喜歡?"
自由並無靦腆之色,"很深的喜歡。"
宦楣不知怎地忽然問:"倘若他不是今日的宦暉了,你仍然喜歡他?"
自由詫異的問:"人可以分昨日今日明日嗎?"
"可以,人會變的。"
"不,"自由笑說,"你的意思是環境會變。"
"對。"這小女孩真有意思。
"環境不會比現在更壞,宦暉說,許多人都利用他的身份,對他有企圖。"
他那樣說過?宦楣大大訝異,她一直以為他喜歡那些人,愛搞那種關係。
看樣子兄妹之間瞭解不夠。
"他說他有點厭倦,有機會的話,他想找一個風景幽美的小鎮隱居。"
宦楣覺得好笑,他,毛豆?她不相信,這不過是一時的意興闌珊。
宦太太下來了,把自由迎到樓上小會客室。
宦楣沒有跟上去。
老司機匆匆過來,"小姐,麻煩你,宦先生要那只黑色公事包。"
宦楣進書房取給他,一邊問:"他要公事包幹什麼,不是說好回來吃飯嗎?"
"看我,險些給忘記,"老司機拍一下額角,"宦先生與冉先生談公事,不吃飯了。"
宦楣一怔,這個日子事前徵求過父親的同意,他不回家赴約,可見是有急事,宦楣知道她父親的脾氣,他一向喜歡主動,今日取消一個約會去遷就另一個,可見是被動,不但有急事,且有點身不由己。
同冉鎮賓談公事。
宦楣忽然想起坐在冉某身邊的葉凱蒂,她伸手拍拍胸口,聯想力別太豐富了。
"眉豆,眉豆。"
她聽見叫,走進飯廳去坐下,一邊說:"爸爸有事,不回來了。"
誰知宦暉一聽,手一震,半碗湯傾潑出來。
自由連忙取過餐巾替他揩手。
宦楣看在眼裡,發覺自由也對宦暉很好。
宦太太對自由說:"你別見怪,宦家男人一向視工作為第二生命。"
自由笑笑不語。
宦楣肯定宦暉跟她一樣食而不知其味。
只聽得宦太太不嫌其煩地問了足足千餘條問題,把艾家家宅查得一清二楚。
宦楣只聽到自由答:"父母已經過身,我跟兄嫂生活已經有十年以上,十分渴望有自己的家庭。"
宦楣知道母親會得喜歡這個單純但絕不愚鈍的女孩子。
她讓她倆繼續談下去,向宦暉使一個眼色,便離開飯桌。
宦暉與她走到走廊,她悄悄問:"爸爸同冉鎮賓有什麼新計劃?"
宦暉強笑,"我只知道,冉鎮賓要娶葉凱蒂。"
"什麼?"
"不能置信是不是,凱蒂終於得到她要的一切。
兩兄妹面面相覷,苦笑。
宦暉歎口氣:"現在我才知道,我逼人太甚了。
宦楣始終護著大哥,"冉鎮賓跟你全然不同,他可以做主,你不能。"
"凱蒂不會原諒我。"
"我們需要她原諒嗎?"
"如果還想同冉鎮賓談生意的話,我們需要。"
宦楣說:"別低估冉鎮賓,商場無父子,亦無恩仇,惟利是圖。"
"眉豆,我一直覺得你的腦袋遠勝於我。"
"這算是稱讚嗎,比你好就算好嗎?"
說到這裡,大門打開,他們的父親回來了。
"宦暉,跟我來。"
宦楣連忙說:"爸爸,艾小姐在這裡。"
宦興波像是沒有聽見女兒說什麼,一徑朝書房走進去,宦暉只得撇下女朋友跟在父親身後。
自由過來問:"宦暉呢?"
宦太太笑:"他們父子有話說。"
宦楣拍拍自由肩膀:"我開車送你回家。"
自由就是這點好,非常容易商量,她點點頭。提起書包,並沒有不愉快的樣子。
在車上,官婚問:"自由,你如何認識宦暉?"
"我哥哥是鈞隆的職員。"
"啊。"宦楣笑,就這麼簡單。
艾家位於森林般的住宅大廈其中一幢,自由清晰地指導宦楣把車子駛進相當狹窄的馬路。
自由笑笑說:"比起宦宅,這裡並不是理想的居所。"
宦楣即時回答:"但是你看上去比我開心得多。"
自由沒有回答,笑著揮揮手,上樓去了。
宦楣覺得她很有意思,宦暉自有他的福氣。
她把車子駛向聶家。
一邊駛一邊同自己講道理:他也許不在家,也許不歡迎不速之客,也許正在招呼朋友。
也許……他倆的關係還未到女方可以隨時出現的地步。
道理管道理,宦楣雙手一點都不聽話,直把車子開到郊外,駛進聶宅的私家路,才停下來。
引擎一熄,她的心也靜了。
她把臉伏在駕駛盤上不動,過一會兒,她歎口氣,又開動車子,迅速掉頭,往大路駛去。
一抬頭,看到一個人,穿著運動服,站在路口上,雙臂抱著胸前,笑瞇瞇的問:"小姐,找人?"
宦楣鬆一口氣,停車,他一定是聽到引擎聲了。
聶上遊走過來,笑說:"是一輛火辣辣的車子。"
宦楣下車,"這並不是我的座駕。"
"把它的故事告訴我。"
"你有無好酒美餚?"
"你說什麼有什麼。"
宦楣把手臂圈著他的手臂,仰起頭笑了。
他的家是那麼舒服,那種老式大張的沙發,永遠罩著雪白的套子,鼻端接近了可以聞到新近漿熨過的香味,躺下去便不想起來。
聶上游是好主人,客人一進門他就知道她要的是什麼,她不必多說一句話,他看她的眉梢眼角就已經服侍得她舒服熨帖。
"我以為你不在家。"
"我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