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明馬上要上台了。」我說:「你不想回去?」
「不想。我從來沒愛過宋家明,自小我在他們家長大,連自己姓什麼都不曉得,現在我終於不再是他的附屬品,我自由了。」她語氣中透著興奮。
「你們倆肯定可以擺脫他們?」
「我們不後悔。」她說,「我現在有勇氣,馬可就在我身旁,即使只能活一天,也勝過一輩子坐在客西馬尼院。」
「宋家明到底是你的丈夫。」
「他是一個懦夫,他樂意當一具傀儡,我不願意。」
「那麼——我呢?」我看牢她。
「你?」她略略意外,「哦,少堂,我與馬可是感激你的,我們利用你使他們相信宋馬可的假死,那些日記,那具屍體,甚至瞞過了最精明的宋約翰——」
我說下去,「使他們的目標移在我身上,忽略也們親兄弟竟會欺騙他們這個事實。」我無法抑止我的怒氣。
她有點警惕。
「你犧牲了我,」我說,「因為你們難得碰見一個外人,尤其是像我這樣的傻瓜,到我陷入這個漩渦,做了你們的替死鬼,你們就可以逃之天天。」
榭珊退後一步,「不,我們不是這樣的人,你誤會了。」
我的眼睛幾乎噴出火來,「榭珊,為了你,我現在家破人亡:」
「怎麼會?」她也很害怕,「我不知道會有這種事:」
「別怕。」我身後有人說。
我轉過頭去,門口站的正是今午那個變戲法的男人。
第八章
「果然是你,」我說,「你沒想到吧,百密一疏.現在你想怎麼樣?一走了之?先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宋馬可把榭珊拉到一邊。
榭珊驚問:「他的女兒怎麼樣了?」
宋馬可說:「這是意外,榭珊,我們現在馬上走。快!」
我責問他:「你就這麼走?」
「你是我們的朋友,」馬可說,「這種種誤會,你將來總會明白。」
「我的女兒呢?」我怒道,「你要置她們於死地?」
榭珊問:「馬可!告訴我,他的女兒怎麼了?」
馬可洩了氣,「三哥抓起了她們。」他說。
榭珊馬上靜默了。
隔一會兒她說:「馬可,我們不能現在走。」
馬可哀求她:「榭珊,我們不走,可能永遠走不了,這些日子來,我們只逃得比他們快一步而已。」
「我知道,」榭珊說,「可是我們要叫路加把那兩個女孩子放出來,這一切與季少堂無關。」
馬可說:「你以為他是為孩子的事氣憤?並不是,他以為你離開宋家明是為了他!所以現在不甘心,我們何必為這個小人而改變計劃?」
榭珊看著我,「少堂,馬可說的話,可是真的?」她並不置信,一臉惋惜的表情,「少堂。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我說:「你們走吧,但別希望走得遠。」我轉身離開。
我聽見榭珊說:「路加一向心狠手辣,我們一定要他把孩子交出來……」
我心中酸甜苦辣堆成一起,我是傻子,不折不扣的傻子,竟會為了一個陌生的女人把我過去二十年所得全盤拋棄,賠上我孩子的性命。
走到樓下,我剛要叫車子,肩膀上有一隻手搭上來。我本能地回頭擋開那隻手,在路燈下看到宋保羅。
他問我:「他們在樓上?」
我說:「你找了來了?」
「是。」
「你的好兄弟馬可在樓上,」我憤怒的說,「我們都受他愚弄了,上去抓人吧!」
他站在那裡不動,臉色陰晴不定。
我冷笑,「說來說去,你們是一家人,血濃於水。唯一的傻瓜是我。」我痛苦地大笑起來。
我奔到巷口叫街車。
瑞芳,現在我只有瑞芳了,我必須要通知宋路加,叫他把孩子還給我。
我竟會這麼愚蠢,適才宋路加威脅我的時候,我竟會掛慮榭珊的安全問題,我事事以她為重,可是她與宋馬可徹底地利用我,欺騙我。
我只有瑞芳了。
我趕到家中,聲嘶力歇地叫:「瑞芳!」我撲在門前按鈴。
大門開了,客廳燈火通明,一屋的警察,我惶恐地問:「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人答我,屋子出乎意外的靜,只有一雙雙的眼睛朝我看來。
我拉住岳父,「瑞芳呢?」我快支持不住了。
岳父厭惡地摔開我,他臉色煞白,面孔上有淚痕。
「瑞芳!瑞芳!」我狂叫。
瑞芳轉出來,「我在這裡。」
我跑過去,她把我帶到書房,書桌上白布遮著一具小小的屍體。
「看,你過去看呀!」瑞芳哼哼的笑,她推我過去。
「瑞芳!」我慘叫。
她猙獰地盯著我,「去看呀!」
她哈哈大笑,把白布「刷」地掀開,我看到盼瞇躺在桌子上。
我狂叫起來。
瑞芳問:「你害怕是不是?這是你的小女兒,你看清楚了沒有?現在你滿足了?」她一步步逼過來,扯大著嘴巴笑。
我叫了一次又一次,不住的狂叫著,整間屋子,開始旋轉,我伏在小小的身體上,終於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張開眼睛,只看見一片白色,我就知道是醫院。
想到盼瞇,我心如刀割,流下淚來,大聲叫「瑞芳。」
護士走進來,問我:「什麼事?」
我問:「我妻子呢?」
她有點不耐煩,「我們不知道。」
我說:「我要出院,我能出院嗎?」
「自然,你簽了字就可以出院。」
「誰送我進來的?」我問。
「警察。」她簡單的說。
我問:「家人呢?我的家人——」
護士不耐煩的打斷我:「你靜一靜,別吵著別的病人。」
我打電話到鮑家去找岳父,傭人並不肯替我接過。
完了、什麼都完了,盼妮的下落不明,瑞芳又放棄我,我茫然的想,我現在可真是六神無主了。
我回到病床上去坐著,整個人秫秫發抖。
護士推門進來說:「有人來看你。」
我害怕地拾起頭,看到鮑老先生站在我對面。
他冷冰冰的說:「我代表瑞芳,請你在離婚紙上簽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