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來跟你說清楚的。」他說。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嚷。
他繼續喝酒。
隔了一會兒,我說:「你告訴我,求你告訴我。」
他緩緩的說:「那夜我們在屋外分手,你記得嗎?我上樓,看到馬可,我很震驚,他為了榭珊,竟去整形,整成一個中年人模樣。」
我插嘴,「為了榭珊,為她是什麼都值得的。」
「是,」宋保羅點點頭,「你為她,家破人亡。」
「講下去。」我握緊拳頭。
「榭珊見到我,面色變得很壞,我說:『少奶奶,跟我回去吧,天羅地網,你逃不了的。,
「她問:『你們之中,誰扣住了季家兩個孩子?』
「我說:『這是路加的事。』
「她說:『宋家明難道由得他這樣做?』
「我說:『少爺在東南亞,約翰與他在一起,我們的事馬上就要發動,少奶奶,你還是跟我回去吧。』
「她問:『宋家明預備怎麼對付我?』
「我不敢回答。馬可懇求我:『二哥,你不如放了我們。』我向他們解釋,這是沒有用的,他們一定要跟我回去接受處分,他如果要逃,只有連累更多的人。」
「然後呢?」我問,「他棄榭珊而去,是不是?」
「你別打斷我。」
我心急的等他說下去。
他說:「於是馬可說:『我們決定逃到北冰洋去,現在我們手頭上有錢。』
「我悲哀的說:『沒有用,他會找到你,就算路加會放你,你別忘了爹爹,他也必然要治死你。』
「馬可說:『我不願意死!』
「『馬可,』我對他說,『你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後果,你太自私,季家的兩個孩子,有什麼錯?你把她們也牽連在內。』
「他不響,低下頭。
「我非常傷心,他是我的兄弟,我至愛的弟弟,而我竟不能救他。
「榭珊說:『我跟你回去見路加,他務必要放掉那兩個女孩子,馬可,你走吧,路加並不敢拿我怎麼樣。』
「馬可渾身顫抖,他慘叫:『榭珊,你愛我勝過那兩個孩子?,
「榭珊說:『馬可,季少堂已經說我們設計陷害他,為求清白,我們應該叫路加把孩子放出來,況且孩子無辜,何必因我倆緣故,叫別人一輩子抱恨?』
「馬可說:『榭珊,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榭珊卻說:『馬可,你不必多講,我已經決定了。』
「我說:『那麼我們走吧。』
「榭珊對馬可說:『一切是注定的,你快走。」
「馬可說:『我不走。』
「我忍不住說:『馬可,既然你怕死,不願意死,你趕快逃吧。』
「馬可說:『可是失去了謝珊,我還有什麼?我也跟你走。』
「我很難過,」宋保羅說,「但是沒有選擇,終於把他們兩個帶回蘇黎世。」
我問:「他們已經殺害了瞇瞇,是不是?」
「不,」宋保羅說,「你的小女兒不是路加殺害的。」
「她是如何死的2」我問。
「她的腦病並沒有全部痊癒,隨時可以復發,宋醫生預備再替她動手術。」
「可是我們一直不知道,現在死無對證,哼!」
「本來不打算告訴你。」
「你要挾我,是不是?」我咆吼,「為什麼一定算上我?我什麼得罪了你們?」
「我不知道。」他搖搖頭,「你運氣不好。」
「榭珊呢?」我追問。
「她看著我們釋放了盼妮。」
「她有沒有說什麼?」我心酸的問。
「沒有。」
「她有沒有——問候我?」
「沒有。」
我點點頭,不響。
「那夜,路加帶走了馬可,她一直以為還有生機,她不知道老太太已直接向我們父親下了命令。
「她叫我陪她喝茶。我們坐在小書房裡,她問:『家明什麼時候來?』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美麗的面孔露出一絲失望,她又說:「他可是生我的氣,永遠不打算見我了?』我仍然不響
「她取起茶碗,喝一口茶,笑說:「怎麼花裡的杏仁香,跑到茶裡來了?』
「我不敢透氣。
「忽然她明白了,眼睛裡露出一絲恐懼,我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我慘叫:「氰化鉀!氰化鉀!」
宋保羅歎氣,「是。」
我瞪住他,「你,你毒死了她。」
「是老太太的命令,生為宋家的人,死為宋家的鬼。」
我驚恐的問:「宋家明呢?宋家明難道睜著眼看那老巫婆毒殺榭珊?」
「他不過是一具傀儡。」宋保羅的聲音低下去,「一直是。」
「她就這樣死了?」我雙眼要噴出火來。
「她輕輕的說:『也好。』然後就沒氣息了,不過是七秒鐘的時間。」
宋保羅喝一口酒,忽然嗆咳起來。
我呆呆的坐在那裡,做不了聲。
他低聲說:「那一片風信子花,杏仁香味的風信子,朵朵含有劇毒,是我親手種的。」
我嗚咽起來。
「後來的事你知道,我們並沒有成功,大哥伴著宋家明自殺了。」他流淚。
我啞聲問:「馬可呢?」
他不答。
「馬可呢?」
「馬可……馬可臨死也見不到榭珊。」他掩住臉,「是父親處死他的。」
我慨歎,「他真是你們的父親?」
「是,在他們那個時候,君要臣死,不得不死。」
「你父親呢?」
「跟著老夫人,伺機再動,只要有一口氣,他永遠不會放棄機會,他與老夫人是不會死的。」
「冷血的路加呢?」
「你要不要見他?」
「他還活著?」我咬牙切齒,「他比誰都應該死!」
「活著比死痛苦呢。」他說,「難道你不情願死?」
「你為什麼來找我?」我責問他,「為什麼對我說這番話?」
「我自血海中逃出來,猶如爐火中抽出來的一根柴,而你是我惟一的朋友,我能不來見你?」他地笑,猶如一隻夜梟。
我喝得滾在地上,他把我拉起來,「我帶你去見路加。」
「我不要去!」我掙扎,「我不要去!」
「來,你一定要來。」
我與他走出酒吧,那夜下毛毛雨,很有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