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得沉悶?」
「也該靜一靜了。」
「我下月初到倫敦來。」
「我們得一起吃飯。」秀月似乎十分高興。
「我們去吃印度菜。」
「我知道有一家叫孟買之星。」
開明淚盈於睫,「不不,蘇豪有間大吉嶺之春,咖哩大蝦辣得人跳起來。」
「一言為定。」
開明輕輕放下電話,他伏在雙臂之上,一聲不響,就那樣累極入睡。
是子貴把他喚醒:「你果然還在公司裡,我的同學己走,你可以回來了。」
家務助理正加班收拾殘局,許開明一言不發,上床休息。
他沒想到秀月會希呼魯來接他。
一出通道就看見一張雪白的面孔迎上來。
他立刻與她擁抱,把下巴擱在她頭頂上緊緊不放。
秀月的聲音被他胸膛掩蓋,含糊聽到她說:「真高興見到你。」
開明輕輕鬆開她,「讓我看清楚你。」
秀月破格穿著一套藍布衣裙,倫敦的初夏尚有寒意,故肩上搭一件白色毛衣。
開明問:「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乘這班飛機」
「要打探總有辦法。」
「我們現在到什麼地方去?」
秀月輕輕說:「一步一步走,一天一天過。」
開明想一想,「你講得對。」
秀月將車子駛入市區,「先到我家來喝杯茶。」
「是誰的房子?」
「我的名字,由你自山本處替我爭取回來。」
「有無同山本聯絡?」
「他與我通電話總是兩句話:一,問我幾時回去,二,問我錢夠不夠用,我的答案是不與不。」她笑了。
車子在海德公園附近停下。
秀月抬起頭,「我可有和你說?」
開明答:「沒有。」
「吳日良與我正辦手續離婚。」
開明十分難過,「當初緣何結婚?」
秀月笑得彎下腰去,「你呢,你又為何結婚?」
開明隨她上樓,「我訂婚已久,我非結婚不可。」
「我離婚己久,我也得再結婚。」
「吳日良會受到傷害。」
「別替他擔心,新加坡置地這塊盾牌金剛不壞,他怎麼會有事。」
「希望你的估計正確。」
公寓幾個大窗都對牢海德公園,可以看到有人策騎。
「倫敦與巴黎一樣,是個盆地,沒有海景。」
「上海與東京亦如此。」
開明坐下來,「你們姐妹倆還在生氣?」
「你說呢?」
「原先小小衝突本來已經事過情遷,現在你忽然到我這裡來,我想她不會原諒你。」
開明自袋中掏出那雙手套,「我特來把它們還給你。」
秀月並不記得她曾經擁有這樣的一雙手套,可是嘴頭還是十分客氣的說:「呵,原來在你處,我找了好久,謝謝你。」
喝過咖啡,秀月問他可要休息一下。
「不不,我不累,我還要出去辦事,回來我們一起去吃印度菜。」
他借她的臥室換件乾淨襯衫,一抬頭,發覺她站在門角看他更衣。
悠閒真是生活中所有情趣的催化劑,沒有時間,什麼也不用談。
開明微笑,「我的身體不再是少年時那個身體。」
秀月也笑:「看上去依然十分理想匕」
「請在家等我。」
「一定。」
許開明在外頭心思不屬,每半小時就撥電話問:「你還在那裡嗎?」
「是,我還在家裡。」
第三次撥電話時他說:「你可以出來了,我在蓬遮普茶室等你。」
「我們約的好似不是這一家。」
「有分別嗎?」
「沒有。」
二十分鐘後她就到了,穿皮夾克皮褲子,手上提著頭盔,分明是騎機車前來。
開明睜大雙眼,「哈利戴維生?」
秀月十分遺憾,「不,我塊頭不夠大,只是輛小機車。」
開明鬆口氣。
他看著秀月很久,終於說:「我朝思暮想,終於發現事實真相。」
「真相如何?」
「真相是我一直要找的人是你,看到子貴,誤會是她,可是認識你以後,才知那人應該是你。」開明聲音越來越低。
秀月語氣十分溫和,「那是十分不負責的說法。」
「我何嘗不知。」
「有無更好的交待方法?」
「有,」開明慚愧地說,「我不再愛子貴。」
秀月點頭,「這樣說比較正確,比較有勇氣。
開明用手托著頭,「子貴也知道這是事實,她已經減少在家裡的時間。」
秀月苦笑,「對於這種事,我太有經驗。」
開明歎口氣,雙手捧著頭。
秀月說下去:「先是避到書房或是露台,然後邀請朋友到家裡來做伴,接著推說寫字樓忙得不可開交,最後,離開那個家,好比脫離枷鎖一樣。」
秀月吁出一口氣,慶幸有人理解他。
侍者已經第二次過來問他們要點什麼菜。
開明一點胃口山無,隨口說了幾樣。
「這次回去,我將向她坦白。」
秀月說:「對她來說,這是至大傷害,你要考慮清楚。」
開明問:「她會接受此事?」
秀月抬起頭,「子貴是十分堅強的一個人,她慣於承受壓力,她會處理得很好。」
開明不語。
秀月悲哀的說:「我們本是她最親愛的兩個人,如今卻坐在一起密謀計算她,開明,我們會遭到天譴。」
開明忽然問:「如果不是因為子貴的緣故,我會認識你嗎,也許,在一座博物館,或是一個酒會……」
「不,」秀月慘笑,「我惟一出沒之處是富有男人留連的地方,你沒有資格。」
開明微笑,「不要再自貶身價,你我就快成為世上最大罪人。」
秀月也笑了,可是臉上一點笑意也無。
開明用手將她的頭髮攏向腦後。
秀月握住他的手,「你肯定沒有認錯人?」
「這次肯定沒有。」
「那麼,讓我們回去吧。」
開明付了帳,陪秀月走到門日,她的機器腳踏車就停在門口。
「有無額外頭盔?」
秀月恥笑他,「到了這種田地,還拘泥於細節,真正要不得,來,用我的頭盔好了。」
開明無地自容。
他坐在秀月身後兜風,秀月帶著他四處飛馳,終於停在泰晤士河畔。
開明把臉靠在她背上,「河水是否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