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寂寞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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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誰的車子?」

  「公司車。」

  她撥電話追究,結果車子在近郊路上塞住了。起碼要二十分鐘才能駛到。

  開明知道子貴最恨遲到,於是取過車匙。

  這一程車不算短,可是兩人什麼話都沒有說,車廂裡氣氛不算僵,只是沒有話題。

  到最後開明問:「生意很好?」

  「托賴,過得去,貴寶號也節節上升吧?」

  「同事們加薪達百分之三十強,周家信很會理財。」

  客套過後,許開明與邵子貴就像司機與乘客那樣沉默,當然,很多夫妻在類似環境下一樣可以白頭偕老,可是在該剎那許開明卻肯定他們應該分手。

  到了目的地他下車替子貴開車門。

  一位男士一早在大玻璃門前等,見到子貴一個箭步上前來迎接,看到許開明二話不說自袋中取出一張鈔票給他。

  他把他當司機了,許開明這點幽默感是有的,說聲多謝,把鈔票收入袋裡,上車。

  子貴想要解釋已經太遲。

  開明笑著朝她揮揮手把車駛走。

  變成邵子貴的司機了,不久之前,他許開明還是令女性眼前一亮的俊男呢,他感慨一會兒。

  回到家中,對牢長鏡一看,發覺自己長胖了,頭髮太長,衣服太皺,神情萎靡。

  許開明井沒有握緊拳頭發奮圖強,發誓自第二天起重頭做人,相反地他覺得這樣垮垮的很舒服,以後都可以朝這條路走下去。

  他睡了。

  半夜子貴的電話來致歉,開明很清醒,他現在已可以把秀月與子貴的聲音分得很清楚。

  「沒問題,」他反而安慰她,「他等急了故此忙中有錯,他為人闊綽,一出手就是一百美金。」

  子貴不語,那樣圓滑與不在乎,可見前妻在他心中,一點位置也沒有了。

  「什麼時候,一起吃頓飯。」

  「不不不,」開明駭笑,「萬萬不可,我始終是炎黃子孫,許多事誓做不到洋人那種豁達,請你千萬別把孩子與我牽涉到你的感情生活裡去。」

  子貴半晌才說:「再見。」

  掛了電話開明照樣呼呼入睡,連他都不明白怎麼可以辦得到。

  如果你不再愛一個人,客氣點不成問題。

  第二天他向秘書說:「二月份有沒有假?」

  「放多久?」

  「一個星期。」

  「應該可以。」

  「通知周先生,還有,問一問邵子貴女士,她可否來做七天替工?」

  秘書跟他久了,十分瞭解他脾氣,「你捨得孩子們?」

  「就是因為不捨得,所以一年來寸步不離。」

  秘書說:「你也該放幾天假了。」

  「謝謝你表示同情。」

  他花一個下午調查貝秀月的下落。

  她仍住在倫敦,不過常常出去度假,如果想見她,還真得預約。

  許開明先把母親接來監管孩子。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他出發旅遊。

  他事先沒有與她聯絡,想碰碰運氣。

  到了倫敦,他找上門去按鈴。

  女傭人前來開門,「啊,」她說:「小姐在,請進來稍候,我去通知她。」

  開明心中一陣喜悅,進客廳坐下。

  白色沙發上搭著一件桃子色絲浴袍,開明伸手過去,想觸摸一下,又把手縮回來。

  浴袍角落鑲著極寬極薄的花邊,半透明,輕且柔,開明終於握住一角,他似聞到一陣香氣。

  這時走廊門打開,有人走出來,開明抬起頭,呆住。

  出來的也是一個麗人,但不是秀月,她皮膚微褐、棕色大眼,漆黑頭髮,分明是個印度西施。

  笑著坐下來問:「我們認識嗎?」

  開明怔住,半晌才說:「我找秀月。」

  「呵,她在公園。」

  開明溫和地說:「那是一個極大的公園。」

  「近人工湖處,她去寫生,試試去找她。」

  開明問:「你是哪一位?」

  「我是她朋友慕蓮,前來借住,」她看到了浴袍,「瞧我,把東西亂扔。」

  開明站起來,「我去找一找。」

  「與我們一起吃中飯好了。」

  開明欠欠身,不置可否。

  二月的歐洲春寒料峭,開明拉了拉衣襟,走到公園去,越走近人工湖他的步伐越是急,站定了,喘口氣。

  大清早,湖畔並沒有太多人,他用目光搜索,不一會便看到秀月。

  她獨自坐在一張小小帆布椅上,身前架著畫架,看得出是在畫水彩,身上穿一件黑色大衣,離遠看,衣上有一點點銀光閃閃,像雨珠,開明莞爾,這秀月,無論怎麼樣不肯穿老老實實的衣裳。

  他全身漸漸活轉來,凝視她側面,喜悅充滿他的心,只要看見她已經足夠,他輕輕在樹根上坐下來,下巴擱膝蓋上,靜靜在遠處看她。

  此際,秀月只需一回頭便可看見他,可是她全神貫注在為對岸的湖光山色著色,對四周環境不加留神。

  終於,她停了筆,搓一搓冰冷的手指,取過一隻扁銀壺,打開蓋子,喝了一口。

  開明笑,那當然是酒,用來暖身,笑著笑著開明漸漸眼眶潤濕,落下淚來。

  一位老太太牽著狗走過來,看到他在哽咽,十分訝異,「年輕人你可是觸景傷情。」

  開明點點頭,「我想是。」

  老太太朝她的方向著了看,「是個美女。」

  開明完全同意,「你說得正確。」

  老太太端詳開明的臉,「她令你流淚?」

  「不不,是我神經脆弱。」

  「那是因為愛得太深的緣故吧?」

  「你又猜對了。」

  老太太忽然很高興,「謝謝天我已經過了戀愛季節。」

  開明抬起頭來,「你也經過此苦吧?」

  老太太點頭,她身邊的小狗跳了一跳,吠數聲。

  可是秀月並沒有因雜聲而回頭張望。

  「我不打擾你了。」老太太拖著狗往前走。

  霧氣漸漸下降,這個二月比任何一個冬季還冷,開明怕秀月吃不消,但是她興致盎然,決意要完成那張水彩。

  開明覺得十分滿足,他根本不需要與秀月講話,心中已經充滿喜樂,他站起來離開人工湖。

  他叫部車子直接到飛機場。

  周家信十分詫異,「這麼快回來了?」

  「不捨得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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