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分鐘時間,警察已經趕到,按鈴,拍門,都沒有回應,接看,許律師也奔上來,向警察簡單報告屋內人物身份。
警察決定破門而入。
他們撞開大門,搶進屋內,卻又立刻驚疑地站住不動。
屋子裡靜寂一片,客廳一個人也沒有。
警察一步一步走近,終於有人失聲叫說:「在這裡了。」
在工作室裡。
那情景真的詭異。
衣架上掛看一襲襲白紗新娘禮服,可是,白色的裙子下腳有點點鮮紅血漬,觸目驚心。
警察撥開白紗,看到一個男子倒在地下,頸項大動脈插看一把利剪,地瞪大雙眼,已無生命跡象。
牆角坐著一個女子,明顯受過毆打。面目浮腫,不能動彈。
警察急召救護車。
這時、許方宇說.「屋內還有一個人。」
「誰?」
「是他們的女兒、快找找!」
警察看急,連同趕到的增援部隊滿屋翻尋。
初時遍尋不獲,均急得一頭汗,終於有女警說:「找到了。」
許方宇搶進臥室,原來女警蹲在地下,指向床底。
阜品碩匿藏在床底下,身體蜷縮成胚胎一般,頭埋在雙臂之間。
她沒有受傷。
許方宇吁出一口氣,坐倒在地,她發覺背脊已爬滿冷汗。
聽到這裡,蔣佐明也要抹去額角上的汗珠。
她像與人打過架般勞累,沒想到聽故事也會累壞人。
這不是一個尋常的故事,倫常慘變,也不是每個人可以承受。
品碩的聲音像微波一般,「母親被控誤殺,由許律師代表辯護。」
「結果如何?」
「自衛殺人,無罪釋放。事後她在精神病院住了一年。」
佐明鬆口氣,「康覆沒有?」
「托賴,不過,至今仍看心理醫生、我也是,每週一次,訴說心事。」
佐明握緊品碩雙手,這樣都被這小女孩熬過來。
廣田挽看行李出來。
她說:「我們三人之中,品碩最小。」
佐明問「要走了。」
「我的家即是你們的家,隨時來住。」
「去多久?」
甫見面、就要分手,品碩不捨得。
廣田答:「起碼半年。」
「這一去你就是國際作家了。」佐明由衷地說。
廣田漲紅了臉,「你也來揶揄我。」
「不要浪費時間。」
「是,」廣田說:「我想進修英語,同時學些法文。」
「不,」佐明說:「我是勸你把握司機找到對象。」
廣田別轉面孔。
有司機來取了行李走。
廣田陪女兒吃飯。
佐明對品碩說:「換了另一個律師,恐怕怕沒有這樣順利。」
「這是真的,許律師力證多年來家母飽受虐待,身上新舊傷痕達七十多處,體無完膚。骨折多次。」
位明十分欷噓。
「接著,我看到報上啟示。」
「那由我刊登。」
品碩疑惑地問:「救我母女於水火的究竟是什麼人?」
佐明答:「此刻我更加糊塗了,你看我們三人並無相似之處。」
「蔣姐,你願意跟我去探訪家母嗎?」
佐明點點頭,太好了。她想見見這個不幸人。
「她生活還過得去嗎?」
「你親自來看。」
佐明跟她出去。
車子駛往商業區。
佐明問,「你們住這附近?」
「不,請稍候,你會得到答案。」
車子停下來,佐明抬頭一看,只見是一間時裝店,櫥窗內展覽看結婚禮服。
電光石火間她明白了。
任明臉上展露出笑容。
品碩輕輕說:「那位先生通過許律師,作出投資,開了這一片婚紗店,由家母打理。」
佐明見到小小銅牌上寫著「光」字,多麼巧合,「店名叫光。」
「正是。」
她們也叫他光。
推開玻璃門。她們走進店內。
服務員迎上來說:「方小姐在店後看人客試身。」
只見一個少女挽著一件禮服裙腳,喜極而泣,「我就是在找一件這樣的禮服。」
佐叫看了,也甚嚮往。
她忍不往拉起其中一件鍛衣一角,往身上比一比。
「蔣姐姐有空不如試一試。」
佐明微笑低頭。
店員過來,把緞裙自架子取下,往佐明身上披。
那是一件羅傘裙,背心形,沒有多餘的裝飾,可是說不出清純飄逸。
佐明看看鏡子裡的自己。
身邊的人,會是羅天山嗎?
她接著訕笑,人家好端端為什麼要娶一個獨眼單腿的人。
她一聲不響,把禮服還給人家。
「請到貴賓廳來坐。」
那是一間小小會客室。精緻的傢俱燈飾,小小玻璃櫃裡放看各式鑽冠。
有人捧來下午茶,品碩替住明斟茶。
不久,隔壁貴賓廳門打開,一個極之明艷的女郎一邊道謝一邊離去,任明認得那是一個著名的女演員。
一把溫柔的聲音響起來,「品碩的朋友即是我的朋友。」
佐明轉過頭去,與那位女士一照臉,不禁呆住。
她長得與阜品碩一個模樣,分明就是品碩母親,四十出頭,保養極佳,穿一套黑色衣褲,極短頭髮。
但是,方月心女士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品碩的敘述中,方月心多年遭到虐打,精神與肉體都受盡折磨,整個人已被徹底摧毀。
她的精神已不健全,軀殼傷痕纍纍!此刻眼前這個女子卻容光煥發,有紋有路。
她坐在女兒對面。
佐明注意到她短髮已經斑白,卻沒有染回原來顏色。
驟眼看,還以為是流行這樣,並不覺異樣。
經過那麼多,仍然能爬起來重新做人,真不容易。
不知會不會有人痛恨她如此若無其事,因為,連佐明都深覺詫異。
說不到兩句,已有助手來催,說是客人在等。
「蔣小姐多坐一會兒,隨便參觀,晚上一起吃飯。」
品碩看著母親的背影。
佐明說:「她康復得很好。」
誰知品碩卻感慨地回答:「也難怪你這樣說,不是最親近的人。看不出來。」
佐明揚起一條眉毛。
「除出這家店,她也不記得其他人與事。」
「啊。」
「心理醫生想盡辦法,仍然無法令她恢復正當記憶,不過,那些人與事,又記來做什麼?」
能夠忘記,真是幸運。
「所以,你看她像個正常的人,是正確的,不過,她身體之內有些部分,已經死亡,也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