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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頁

 

  不為哈哈笑起來。

  「基本上所有女性都是怨婦。」

  不為由衷地說:〔你真健談,合作不成,也可以聊天。」

  「我有同感,伍小姐,這裡有一個大綱,你取回家看看,或者會有興趣。」

  不為微笑,「寫作那麼艱苦寂寞,唯一好處是自由創作,我不會用別人題材。」

  莉莉站起來「好祝你幸運。」

  不為與她握手。

  回憶到這裡不為歎口氣。

  電話鈴響了。

  「找伍不為小姐。」

  「是哪一位?」

  「不為?我是保姨。」

  「保姨,你好,許久不見。〕

  「閒話不說了,不為,你得盡快趕回來,你母親中風入院。」

  不為耳邊嗡一聲響。她相當鎮靜,「我二十四小時內抵埠。」

  「你比兄姐爽快熱情,他們兩個支支晤,諸多借口。」

  不為微笑,「你應同他們說,若果不來,就分不到產業了。」

  「你怎麼知道?我正是那樣說:你們不出現,一切屬於不為,別的不說,光是獨立花園

  洋房一幢,至今還值數千萬。」

  不為掛上電話。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好處。又無正業,她給出版社留言,把通訊號碼告訴他們,訂了飛機票,收拾簡單行李,鎖上公寓門,就回老家去。

  去年回家逗留了一個星期。

  那次母親精神還不錯。

  年紀大了,自然而然談到死亡。

  「讀報上訃聞,七八十歲,彷彿是人生極限數。」

  「英皇太后已一百零一歲。」

  「她怎麼同,她有個孝順女兒。」

  不為勸說:「媽媽,你對我發牢騷不要緊,不虞同不勞所在耳裡,以為你指桑罵槐,心中有疙瘩,便與你生疏,你說是不是?」

  「你又為何不多心?」

  「我年幼天真,凡事不放在心上。」

  她逗得母親笑起來。

  本來想住久一點。看到父親的健康狀況實在氣餒,知難而退。

  父親已經不認得女兒。

  他還記得妻子,拉著她的手,想很久,會像個孩子般笑起來。

  一日,他凝視四十年前一手創辦塑膠廠的標誌,同妻子說:「這是什麼?我知道一定與我有關係,不過,是什麼呢?」

  不為低頭落下淚來。

  第二天她就走了。

  如果母親有什麼不測,父親一定更加淒慘。

  這些日子以來,母親一直雇了人在家照顧老人,並沒有把他送進療養院。

  母親長歎:「不為,老人院同孤兒院差不多。」

  一路上不為垂著頭。

  在候機室喝咖啡的時候,手提電話響。

  「我是莉莉,可需要幫忙?」

  「謝謝,不用。」

  幸虧父母手頭有節蓄。

  否則叫他們這三兄妹拿錢出來,真是做夢。

  即使在全球經濟大好之際,收入豐厚,也是月月清。

  今日?大哥不虞已在硅谷電腦行業被裁了出來,二姐不勞的時裝店生意也不好,至於不為,啊伍不為尚未成名。

  三個大學生加一起,不及初中尚未讀完就能白手興家的父親一隻手指尾。

  大哥一直說:「那時社會有大把機會,美金才一兌五,光是收取利息,已是富翁。」

  看,並非他無能,是社會好景不再。

  不為用雙手揉了揉面孔。

  忽然之間,她覺得有點累。

  糟,上了飛機,還得捱二十小時航程。

  她坐在經濟客位,身邊是一位年輕太太,像是剛生養,手抱嬰兒,面目有點浮腫。

  不為想到自己。當年,她也在加拿大出生,母親特地吃苦替她爭取到一本護照,這件事,叫大哥二姐都很妒忌:「爸媽偏心」。

  不為看著那新生兒,當年,她肯定也是這樣個子小小,由母親千辛萬苦帶返家中。那幼嬰每三兩個小時就喂一次奶,不然就哭泣,聲音宏亮,把不為吵醒。

  年輕母親致歉:「打擾你了。」

  「不怕我睡不著。」

  「我倒是累得慌。」

  不為同情她,〔這樣吧,你眠一眠,我替你照顧小傢伙,他是男是女?」

  「女嬰,叫珍美,才兩個星期大,你叫她名字,她會笑。」

  「這罐裝奶瓶只要裝上橡皮嘴就可以喝?要不要加熱?」

  「就這樣就可以喂。」

  不為輕輕抱起嬰兒。

  那個太太像是十分放心閉上雙目幾乎立刻睡熟,動都不動了。

  不為才抱了一會兒,就發覺小傢伙雖然一點點大,但是重得像一袋麵粉,而且會扭動。

  嬰兒喝了一小瓶奶,吐了一點出來,抹乾淨了,沉沉睡去。

  飛機艙終於靜了下來。

  一覺醒來,嬰兒嗚嗚聲,又餓了。不為再為她準備食物,一邊手臂已經麻木。

  她抱著嬰兒站起來踱步,一直走到飛機尾部又回來。

  她同幼嬰說話:「珍美,將來長大了,可會記得曾與我這個阿姨邂逅?」

  就這樣,在走廊上又喂多一次奶。

  不為看看手錶,她已義務做了四個多小時保母,珍美的母親也該醒了。

  她回到座位,把幼嬰放進籃子。

  「太太,太太。」

  沒有回音。

  不為伸出手去輕輕拍她肩膀。

  那少婦的頭一側。不為看到她青白的面孔暗叫一聲不好。她當機立斷,立刻叫服務員。不為輕輕與他們說了幾句。服務員一看面色大變。

  接著,服務員請來一名乘客。

  「我是醫生,請讓開。」

  他替少婦檢查,半晌抬起頭來,輕輕說:「已無生命跡象。」

  不為十分震驚,怔怔落下淚來。

  她一直坐在少婦身邊,她竟不知她已辭世。

  「小姐,你倆是否親友?」

  「我倆並不相識。」

  「我們看見你一直抱著她嬰孩。」

  「我見她疲累,義務幫忙。」

  服務員低聲說:「飛機個多小時抵埠,我們可否請你維持緘默,以免引起其它乘客不安?」

  不為點頭。

  「我們替你轉一個位子。」

  「不,我沒問題,我坐這裡很好。」

  「請不要勉強。」

  「我想抱著嬰兒。」

  機長出來,與不為說了幾句:「我們已經通知地面,伍小姐,多謝你的鎮定協助。」

  不為有點呆。

  她輕輕抱起珍美。幼兒仍在熟睡,少婦端坐著動也不動。

  飛機降落護理人員匆匆上來把少婦抬走,乘客—一散去。他們約莫知道飛機上發生了一些事,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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