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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理論上,我很明白你的意思,」我說。

  「你的肉體要努力去實踐你的理論呀。」

  「我會嘗試。」

  「嘗試是不夠的,你要鼓起勇氣去約張國亮!約不到他,便找別的男伴,明白嗎?為他而在家坐一晚上,他又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感激你。」

  我點點頭。

  「我們都希望你那天玩得高高興興。」

  「我明白。」我說。

  「小咪,青春的時間很短,如果你堅持要不愉快的渡過這些寶貴的日子,我不能幫你。」

  我溫和的說:「多謝教訓。」

  她調皮的答:「不客氣。」

  我鼓起勇氣約張國亮,在他寫字樓裡,我結結巴巴說出我的願望。

  他很詫異,他說:「小咪,我良久沒到那種地方去了,那些孩子們的聚會,我會覺得不自在,小咪,改天我請你到好地方去吃飯,這次我不能陪你。」

  我點點頭,雖是意料中事,心中也涼了半截,如果他對我有感情,一定會勉為其難的陪著我。

  「生氣?」他笑問。

  「沒有。」我說。

  我只是覺得興趣索然,並不想去那個舞會,但想起蘭思的話,又決定去淚一個晚上。

  我沒有約牛皮糖,約了斑上另一個沉默寡言的男生,他驚喜交集的來接我,我心不在焉的跟著地,跳了幾支鋒便想走。

  是牛皮糖拉住我的。

  他說:「既來之則安之,我們集體跳『接龍』,不放你走。」他那稚氣的衝勁使我留下來。

  我並不快樂,倒比想像中過得熱鬧。

  十九歲便盡享寂寞的滋味,太不公平。

  那次之後,我與牛皮糖略為熟絡。他有他的優點:為人熱心,讀書用功,我對他的要求不應太高,張國亮十九歲的時候,比老牛更可笑,比較往往是最殘酷的。

  蘭思說:「你難道不認識其他的男孩子?」

  我說:「我們的生活範圍很窄,不是同學,就是同事,若果不能在這兩者之中挑到對象,感情生活便會蹉跎下來。」

  「你還有四年大學,是不是?」

  「你還有四年大學,是不是?」

  「嗯。」我說:「希望這四年好景,我一點也沒有意思做孤單的女強人,雖然她們也得到報酬代價,但我不要那種榮譽。」

  「啊,酸葡萄,」蘭思笑,「你想做女強人就做得了?」

  我有信心的說:「想就做得了,你想想,一班女孩子,年齡、智力、背景、學識都差不多,只要有興趣──這完全是意志力的問題:有志老事竟成,機會好的最多早三五年上岸,遲來的也並不是沒機會。」

  「你喜歡有個幸福的家庭?」

  「是,」我說:「能幹而體貼的丈夫,聽話的孩子……」

  「男人不一定愛你一輩子。」蘭思說。

  「不要緊,他不愛我,我再打別的主意不遲,這年頭少有一輩子的事。」

  「且顧眼下,考了大學試再說吧。」蘭思說。

  就在大學試舉行的前兩個星期,溫習進行得如火如荼,國亮宣佈訂婚,對象並不是他那位出色的女朋友,而是電視台的一個小女演員,連英文都不懂,高中也沒讀好。?

  我至為震驚,心神俱毀,完全失去自我的價值觀念。

  我跟蘭思說:「那女子甚至不漂亮,她什麼也沒有:內在外在,什麼也沒有,可是他選中她!」

  蘭思笑道:「碧姬色鐸說的:男人的趣味是這麼壞。」

  我落下淚來。

  「小咪,你當心你的入學試,進不了港大,外國的學費高是一件事,到外國去受四年苦,可不是鬧著玩的,你想清楚。」

  我只覺得有天塌的感覺,忽然之間無心向學,什麼都不在乎了。

  考試期間,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試卷上寫了些什麼。

  牛皮糖顯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勸我:「小咪,你這樣做未免太不值得,自己的前途要緊,有青山,就有柴燒。」

  我說:「別煩我,滾開。」

  就這樣,我落了第。

  而蘭恩與老牛倒考上了。

  我不是不知道這事情不妙,這年頭沒有一張大學文憑什麼地方都不用去,不入港大,也得到別處去淚四年,冒著五千鎊一年的學費,父親把我送到倫敦。

  在倫敦,漸漸忘了張國亮,與蘭思友愛地通信,暑假回來,與她通宵談心,這四年我過得很愉快。

  畢業後本想不回來,經父母勸了又勸,才回到本土謀一官半職的,回來後踏進國際航空公司去辦事,一抬頭便見到一張熟面孔。

  「牛皮糖。」我忍不住喊他。

  「小咪,」他驚喜。

  我笑若打量他,他可登樣起來了,西裝筆挺,梳著目前最流行的短髮,我問:「小梳子呢?還隨時隨地梳頭不?」

  他挺不好意思,「噯,小咪,別提這些臭事,喂,吃飯去。」

  「我約了人。」

  「推掉推掉!」他還是老樣子,「誰敢與我爭鋒?咱們有十年交情。」

  他贏了。

  吃飯的時間,他告訴我,現時在那間航空公司任職,職位雖不算理想,卻有前途,他目前並沒女朋友,大學四年,同學雖多,卻成了兄弟姊妹,缺乏男女之間的那一點火花……說了很多。

  問起我的生活,我答了幾句。

  牛皮糖的一股衝勁有增無減,活潑樂觀強健的態度使我愉快。

  他問:「你沒有男朋友?」

  「約會總有的。」我說:「你知道我,一向懶散,念大學不外是因為非念不可,現在連做煮飯阿媽都得有文憑,如此而已,藉著留學的蔭頭,好好的游足四年歐洲,花了父親一憧洋房的價錢,我老爹說,他不打算再給我嫁妝,嫁妝就是歐洲見聞錄,哈哈哈。」我乾笑數聲。

  「找到工作沒有?」他問。

  「在找。」

  「你忘記他了?」老牛忽然問。

  「他?」我莫名其妙,「他是誰?」

  「張國亮。」

  「啊!」我說:「咸豐年的事兒,還提出來作甚?忘了,全忘了,事實上也沒有什麼記憶,我與他又沒走在一起過。」

  老牛點點頭,「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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