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翔忽然明白補給站的意思了,她淚盈於睫。
另一隻箱子裡有足球、籃球、棒球用品,還有一大堆尺碼不同的球鞋,另有一般醫藥用品。
仍然沒有容子翔過冬衣服,看來她要穿老棉襖。
子翔聽見王珊低呼:「電視機!」
是,這就是順風耳千里眼了。
子翔知道林斯功不可沒,看看他微笑。
他們一起把設施抬進課室。
子翔忽然想到:可有電源?看到電燈,才放下心來。
同學們一湧而上,看電視及計算機上訊息。
林斯輕輕問子翔:「你願意留下?」
子翔笑嘻嘻,「你怕你的老火焰留難我?」
林斯忽然臉紅,「我們只是朋友關係。」
子翔仍然笑,「我肯定你倆之間甚麼事也沒有。」
「我心中只有一個人。」
子翔連忙另覓話題說:「我會教一個學期試試。」
「隨時與我聯絡。」
吃完午飯,他回杭州去了。
王珊帶新同事到宿舍,子翔看到另一隻大箱子。
「這是甚麼?」
王珊說:「林斯日前托人運來,可見他多體貼你。」
這一隻箱子裡才是御寒衣物、電毯子、電暖爐、乾糧等物。
王珊揶揄說:「諸村得再蓋一座發電站。」
容子翔說不出話來。
「歡迎你這生力軍加入隊伍。」
王珊斟出熱茶招呼,與子翔一起設計課程。
兩人都沒有藏私,故此十分投契,有商有量,談到深夜。
子翔把電毯分給王珊。
「有個同事真好。」
「你父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裡?」
「他們來探訪過我,他們尊重我的意願。」
「你家從事甚麼行業?」
「父母做東南亞古董進口生意,移民已經三十年,同你一樣,我也是土生兒。」
「你為甚麼不坐店堂?」
王珊答:「我看到孩子們紅咚咚面孔就心滿意足,我第一批學生已諳一般英語會話,比做生意有成就感。」
「王珊,我佩服你。」
她閒間說:「林斯幫我找到這個教席,你又怎樣認識他?」
「公事。」子翔把替孤兒申請護照的事說一遍。
「然後呢?」
子翔不願再講,只是微笑。
「像所有追求者一樣,他籍故親近你,取悅你,可是這樣?」
子翔仍然不出聲。
「他父親是愛爾蘭人,你看他眼睛中一抹藍色就知道了,母親是廣東人,家裡開雜貨店,父母經過很大的掙扎才能結合,他有他們遺傳,非常重視感情。」
子翔還是第一次聽到,更加不好出聲。
「他家有一件祖傳飾物,他送了給你。」
子翔意外,「那是甚麼?」
「你頸上那只白玉猴子。」
子翔納罕,「不,這是他在街上隨意買的小玩意。」
王珊凝視她,「子翔,難怪他喜歡你。」
子翔聲音低下去:「十元一隻,遊客紀念品。」
「他這樣同你說?」
「不,我自己猜想。」
「有機會你可以問清楚他。」
「他用來揶揄我像猴子般滿山走……」
王珊忽然改變話題,「一天教八節課,但是你不會覺得累,學生全有亮晶晶全神貫注眼睛,令你巴不得把所有懂得的都教給他們。」
「我相信是。」
「我見過中學生嚼口香糖鼻上穿環戴鴨舌帽吊兒郎當來到學校拒交功課,小息與女同學摸來摸去,躲洗手間抽煙吸大麻,還未放學已的好去飆車喝酒,校門長駐警察,課室裝置金屬探測器檢查學生是否攜帶槍械……你願教哪一種學生?」
子翔答:「我教任何願意學習的學生。」
「說得對。」
晚上,子翔抖出電毯就寢。
她解下玉石猴子細細端詳,歎口氣,盲人都應該摸得到這樣圓潤精緻的飾物不是隨便在街邊檔口可以買到,容子翔有眼無珠。
幸虧一直繫在頸上,未有損傷。
她再次把絲線結好。
天亮,子翔聽見雞啼,第一線曙光照入窗戶。
她連忙梳洗更衣,走到課室幫忙,看到王珊在互聯網上讀報。
她抬起頭,「飯堂供應膳食。」
子翔說:「耽會見。」
容子翔開始她教學生涯。
她在電郵裡這樣同李岳琪說:「琪姐:最不習慣的仍然是衛生間問題——」
岳琪笑了,同丈夫說:「子翔真爽朗可愛。」
「——先進衛生設備原來在生活中佔這樣重要位置,冬季半夜持手電筒照明前往洗手之感覺真非筆墨可以形容。」
「但是看到孩子們勤奮向學,足以補償,也許到了他們七八十歲,屆時我已離世,他們仍然會同孫兒與曾孫說及,當年有一個容老師,教過他們羅馬建築中五式柱子的名稱,琪姐,我最喜歡多歷柱,空無一物,非常簡潔……」
張偉傑問:「她快樂嗎?」
「我相信是。」
「當年見到小小的她就知道異於常兒。」
「林斯每個月都去看她,給她帶藍山咖啡。」
張偉傑笑起來。
「這樣辛苦?」
「叫人感動,你從不曾那樣對待我。」
張說:「各有所好,林斯十分享受追求過程,他富有生活情趣。」
「真叫人羨慕。」
「阿琪,我們結婚快十週年紀念,你還嚮往這種玩意?好沒出息。」
話雖是這樣說,第二天下班,他還買了一束紫色毋忘我帶回家。
過一日,岳琪問子翔:「春假會不會回來看看?」
答覆:「鄉村學校永不停課,家長請老師吃年夜飯,放完鞭炮照樣上課。」
岳琪歎口氣,「我們這邊公校教師因加薪不理想紛紛罷工。」
張偉傑說:「有些事不能細想,來,我們做好本份再說。」
「偉,這一封電郵特別有趣。」
張偉傑趨前看。
容子翔這樣寫:「今日,微笑行動醫生前來替諸村兒童免費治療兔唇裂顎,這項手術在西方先進國家通常在幼兒滿月便可進行,把父母及孩子不必要惶恐痛苦減至最低,在這裡,有些女孩已經十多歲,不過手術十分成功,我們旁人看著,亦覺安慰,其中一個醫生姓歐陽,他看到我,深覺詫異。」
「咦,林斯又遇勁敵?苦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