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呢!你最好要先有個心理準備,搞不好我媽媽到時候還會抓你到司令台去公開批鬥呢!」(WWW.4yt.net 製作,KWLEIGH 掃)
「批鬥就批鬥,」方拓淡然一哂。「我從沒有怕過任何事或任何人。」
「我知道,但是……」舒純雁的表情更嚴肅了,還帶點警告意味。「我不准你對我媽媽動手動腳,聽到了沒有?」
方拓好笑地睇視著她。「妳以為我是白癡嗎?」
舒純雁還是不變的嚴肅表情。「你知道自己一火起來就會抓狂的不是嗎?」
方拓沉默了一會兒。「我已經很久沒有動手了。」
「那是因為沒人敢惹你。」
「我連罵人都沒有。」
「因為沒人敢給你罵。」
「我也沒有生氣。」
「因為沒人敢給你氣生。」
「那妳到底要我怎麼樣?」
「因為沒人……呃?」
舒純雁正駁得順口說,卻聽他來上這麼一句,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失笑。
「反正你給我收斂一點就是了啦!」
「我知道,我會盡量不讓妳為難的。」
一聽見這話,舒純雁就感到十分欣慰,在他們剛認識時,方拓絕對不會講這種話,當時他心裡只有他自己的存在,是個自我觀念強烈到可憎可恨地步的大混蛋。可是,他現在也會考慮到她了,雖然還不到體貼的地步,但跟以前比起來已經算進步很多了。
「你畢業後就要出國了嗎?」
「不去了。」方拓搖頭道。「我爺爺要送我出國是因為我不喜歡唸書,如果我能考上台灣的大學的話,我想他就不會堅持要送我出國了。」
「你要考大學?」舒純雁實在忍不住,她笑著問:「你考得上嗎?」
「只要我想考的話.」方拓卻很有自信,
舒純雁依然懷疑地斜睨著他。「真的嗎?」
「到時候妳就知道了,搞不好我的成績會比妳好也說不定喔!」
舒純雁哈了一聲。「是喔!你儘管去作夢吧!」
方拓笑而不語,只是又拿出香煙來點上。舒純雁發現他越來越溫和了,不再像以前一樣總要跟她辯到贏為止。
「今天分開之後,大概到開學為止,我們都沒機會見面了,可你也不能打電話到我家喔!」
方拓頷首。「妳會打給我嗎?」
舒純雁想了想。「好,我會在半夜裡打你的手機……」
「不用,我的房裡有專線電話。」說著,方拓從書包裡掏出筆記本撕下一張,並在上面寫下電話號碼。「這支電話除了我之外,不會有別人接。」
「有錢人真方便。」舒純雁不禁喃喃道。「我想偷打電話都只能先偷我爸的手機來,才能躲在房裡偷打。」
方拓又笑了。「還是妳先打過來,然後我再打給妳好了,免得手機帳單一來就嚇死妳老爸了。」
「不會嚇死啦!最多是昏倒而已。」舒純雁咕噥著,轉口又問:「你家一定很大吧?」
「是很大,」方拓又露出嘲諷的笑容。「大的像墳墓一樣。」
「為什麼?」
方拓沉吟半晌。
「大概是缺少人氣吧!雖然我那些異母兄姊也住在那裡,傭人也很多,但基本上,我爺爺和妳父母是同一類人,是個要求絕對紀律的人,而且非常嚴厲、非常冷酷,除了我之外,他對任何人都好像對待畜生一樣。在那所大宅裡生活的人,每個都是戰戰兢兢地過日子,連呼吸都不敢太重,所以我才不想持在家裡。」
舒純雁了地點點頭。「那樣的確是滿苦的,如果是我,住的地方不需要大,夠溫暖就行了,也不需要多富裕,夠生活就可以了,就算是棺材墳墓,也不需要多豪華講究,只要……」她微微一笑。「能跟你一起睡我就滿足了。」
一向深沉莫測的黑眸倏忽亮出一抹溫柔的光芒,方拓用雙手輕柔地捧住她的臉頰。
「生而同衾,死亦同穴,是嗎?」
舒純雁羞赧地笑了,然後頭一次主動湊上紅唇,並在他唇邊呢喃。
「是的,死亦同穴。」
* * *
對方家而言,像除夕過年這種節日根本不重要,也沒什麼特別,只不過,在除夕這一天,很少碰面的方家所有成員都會很有默契地齊聚在餐桌上,一起面對廚房特別調理出來的滿桌精緻菜餚,卻沒有半個人有胃口。
方拓的爸爸蘇成天必定是第一個就位的,接著是他的女兒和另外兩個兒子,等菜全部上桌後,方佬才會出現。至於方拓,通常都要方佬命人去叫他他才會出現,而且是很不情願的,因為他很討厭看到爸爸那張冷漠的臉,和哥哥姊姊諂媚的嘴臉。
他知道爸爸對他沒什麼父子親情,同樣的,他對爸爸也沒什麼特別感情,有大半原因是因為爺爺很明白的命令蘇成天不要太接近方拓。
所以,父子倆雖然同住在一棟住宅內,彼此卻好像陌生人一樣,除了見面打個招呼之外,他們幾乎沒什麼交集可言。事實上,他們連見面的機會都很少,因為如果有意的話,方宅左右兩翼的生活是可以完全隔開來的。
也許有一天就算他死了,變成骷髏了,他爸爸也不會注意到吧!
「爺爺,爸。」隨便打個招呼後,他就坐下來逕自倒了杯酒無聊地啜飲著,即使是哥哥姊姊親熱地向他打招呼,他也只不過是舉杯向他們敬了一下就算交代完畢了。
然後,一頓既沉重又鬱悶的年夜飯就這樣在每個人都抱著越快結束越好,最好是三秒就Over的心情下勉強開動了。
方佬默默地喝著酒,久久才吃一口菜,深沉莫測的眼神悄悄地在眾人臉上輪流掠過,蘇成天則是雙眼直盯在他面前的那一盤菜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夾進嘴裡,方拓的哥哥姊姊只顧埋頭苦吃,因為他們不知道除了吃之外,他們還能幹嘛?
而方拓卻是從頭到尾連碰都沒碰一下筷子,倒是啤酒一杯喝過一杯。直到他自覺喝得差不多了,他才嚥下最後一口酒,然後起身離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