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薔薇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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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我特地來謝你的。」

  我斜眼看著他:「你如何找到我的?」心中一大團困惑。

  「我有地位很高的朋友。」他微笑。

  我一拳打在他右肩膀,哈哈笑,「別胡說,香港有幾百萬人,快老老實實說,你如何把我查出來。」

  他笑著退後一步,也還擊我一拳,「寶琳,你像個男生。」

  我坐下來,「所以你出力挽留我在你的機構做下去是不是?所以該死的奧哈拉遭了殃,原來我出路遇見了貴人。」

  「你會留下來的,是不是?」

  「不會,」我搖搖頭,「我是真有工作能力的,不必靠你的關係,他們早應升我職。」

  他輕輕歎口氣。

  我說:「占姆士,你是一個神秘的角色,但我想問太多的問題是不禮貌的。」譬如說那只「莉莉白」號為何爆炸,他如何曉得我已回到香港,並且會得來到公司等我出現等等。

  「我只想再見你一次,」他坦率地說:「那天在火海中你伸出手來拉我,我只當你是上帝的使者。」

  「你用詞太浮誇,情操太古老,都過時了,」我拿起手袋,「我是一個普通的白領女子,朝九晚五,做一份苦工……現在還失業了。」

  他仍然笑。

  我看著他,「你的面孔真熟,我一定在某處見過你,或許是你的高鼻子——你有沒有想過去咨詢整形醫生?」我開玩笑。

  「我的鼻子?」他摸摸鼻子,「斗膽的女郎,竟批評我的鼻子。」他半惱怒地說。

  我假裝大吃一驚,「對不起,先生,我一時無意得罪你了……」

  他靜下來凝視我,「天呀,你是這麼淘氣的一個女郎。」

  我浩歎一聲,伸伸腰,「占姆士,見到你真好,但我還是決定嫁人退休了,昨夜我寄出一封長達數頁的電報,讓我男朋友回來商量大事。」

  「你的男朋友?那個住雲德米爾湖的傢伙?」他懊惱地問。

  「慢一慢,你彷彿什麼都知道呢。」我指著他的鼻子。

  「你在湖區卡美爾警局作的供,起碼有十個警員聽見。」他笑說。

  我頹然,拍一拍大腿,「啊是。」還以為抓到他小辮子呢。

  我有抓起手袋。

  「下次到香港來的時候,打電話給我。」我跟他說。

  他坐在會議桌子一角,攤攤手問:「我不能約你去吃飯嗎?今夜你沒空?」

  「我不喜與洋人上街。」我拒絕說。

  「思想開放點,」看不出他也頂幽默的,「是八十年代了。」

  我拉開門,又轉頭說:「你的面孔真熟,大概是你的招風耳——」

  他在我身後怪叫,「招風耳,她現在又諷刺我的耳朵!」

  我在走廊遇見南施。

  她拉住我,「聽說你堅決不做了?」

  「咦,我自己也是剛知道,消息傳得真快。」

  「死相。」她說:「老闆賠了奧哈拉六個月薪水,叫他明天不用上班。」

  「大姐,」我呆一呆,「你有沒有聽說咱們董事中有一個占姆士史篾夫的人?」

  她閉上眼睛,像電腦在計數尋找資料,然後睜開眼睛說:「沒有。」

  「你有沒有看見那個大鼻子招風耳?他就是史篾夫。史篾夫,像個假名字。」我咕噥。

  南施笑答:「反正不做了,你還理那麼多幹什麼?我替你查了告訴你。」

  我推她一下,「你聽見我不做了,彷彿很高興呵。」

  她坦白地說:「自然,少一個勁敵,你跑得那麼快,誰曉得你什麼時候追上來?」

  我也笑了。

  「回家幹什麼?」

  「等史提芬的電話,看武俠小說。」我走了。

  我仍覺得寂寞,買了一個蛋筒冰淇淋,站在衣料店櫥窗處看風景,花團錦簇的布料,縫成一套套的衣裳,都適合新娘子穿,我終於要結婚了,改天出來光顧這一家店子。在路上躊躇半晌,還是回到公寓。女傭已經來過,公寓十分潔淨,我站在露台嚼口香糖,天氣非常溫暖潮濕。

  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呢?史提芬是否會立刻趕來?他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嗎?我只覺得無聊。結婚事女人的最終避難所,不錯,但至少兩人之間還得有愛情——我可愛史提芬?

  電話鈴響了,我過去聽,心頭難免有點緊張。

  英國長途電話。

  「史提芬?」我問。

  「不,我不是史提芬,馬小姐,我是他朋友,昨天你寄來的電報,我怕是急事,拆開來看過了,史提芬放假,他到撒哈拉去了,要下個月才回來,我會設法聯絡他。」

  我頓時啼笑皆非,「撒哈拉!」他為什麼不去地獄!

  「喂喂?」

  「我明白了,」我只好說:「麻煩你盡快聯絡他。」

  那邊說,「是。」掛斷了。

  求婚信都讓不相干的人看過了,真倒霉。

  下個月才回來,好小子,下個月我又不嫁他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伊竟夠膽錯過,我氣苦,伊以為伊是令狐沖,我還等他一輩子呢,誰要當這個任盈盈。

  我跌左在沙發裡,幾乎沒有放聲痛哭,我還以為老史在明天早晨就會趕到香港,出現在我公寓裡,讓我靠在他的肩膀訴苦呢。

  該死的男人,需要他們的時候,一個不在身旁。

  撒哈拉!願沙漠毒蠍送他上天堂。

  我喪氣得不得了,一點鬥志都沒有,上慣了班的人,一旦閒在家,苦不堪言。

  賤骨頭。

  也許可以替仙人掌們轉個盆,但它們會不會因此暴斃呢?我猶疑著,如此潮濕天氣已經對它們無益。

  拿了鐵鏟出來,門鈴響了三下。

  我連忙去開門,即使是抄電表的人也好,可以說幾句話。

  打開門——「占姆士!」我 歡呼,「你呀。」

  占姆士意外,朝身後看看,奇道:「你態度大不同呀。怎麼對我親密起來?」他手中還拿著花束呢。

  我趕快開門,「我悶死了。」

  他笑著進門來。

  「請坐,哪一陣風把你吹來?」

  「我誠心來約你。」他奉上鮮花。

  那是一大束白玫瑰與滿天星,漂亮得叫我側目。

  「呵,占姆士,你是個好人,」我說:「我沒收花已有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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