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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下次童保俊向她求婚,非從速答允不可,那樣,就有希望承繼這幢住宅了。

  她坐下來,傭人立即取出一壺冰茶。

  世貞看著藍天白雲,想起亡母,不禁落下淚來,口中吟道:「母親想我一陣風,我想母親在夢中。」忽然腳畔有什麼在嗒嗒作聲。

  她嚇一跳,低頭,看到一隻小小臘腸犬。

  「哎呀,」世貞有意外之喜,「是你,香腸,」想一想,「不,是熱狗可是?」熱狗開心地叫了一聲。世貞蹲下問:「你怎麼在這,旅途愉快嗎?」她大力撫摸熱狗的背脊。

  正在此際,她又聽見輕輕的啪啪聲。

  一雙白鸚鵡飛過來,停在她肩膀上。

  世貞樂不可支,「你們都來了。」不知怎地,像見到了老朋友一般。

  白鸚鵡張開羽冠,咯咯作聲,似歡迎世貞。

  世貞問它:「你主人也在此嗎?」抬頭一看,已見到童式輝緩步走出來。

  仍然是白線衫藍破褲,比前些時候又曬黑了一點,笑容可掬。

  「式輝,好嗎?」世貞非常喜歡這個大男孩。

  「還不錯,你呢?」二人坐下來,世貞為他斟一杯冰茶。

  世貞笑問:「你去任何地方都帶餚這兩個朋友嗎?」童式輝還沒有回答,世貞聽見身後已經傳來冷冷的聲音:「世貞,過來。」世貞一看,是童保俊站在一角命令她。

  世貞一時還不知首尾,笑道:「你們二人該敘敘舊了。」童保俊卻說:「世貞,我們走。」「什麼?」「我來帶你走。」

  「童太太下午還需要我。」

  「我已經找了綺蓮及麗蝶來侍候她,如不夠,還有冰姬。」童保俊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世貞覺得自己下不了台。她歎一口氣,「讓我說再見。」

  「不必了。」白鸚鵡緩緩飛過來,姿勢曼妙,看著使人心中產生無限寧靜舒暢之意。

  世貞輕輕說:「我有點事,得先走一步。」不知是對人,還是對鳥所說。

  童式輝露出失望的神情來,輕輕挽留,「不,再玩一會。」他兄弟臉上已經佈滿陰霾。那到底是發薪水給她的老闆。

  世貞進退兩難,可是身不由主地往老闆身邊走過去,她對他有三分敬畏,目前這一切福利,均由童保俊提供,她對他需要公允。

  童保俊一伸手,搭住世貞的肩膀,似乎安心不少。

  「走吧。」身後傳來一把聲音,「又急急走到什麼地方去?」童大太起來了。

  世貞心底喊一聲糟糕。

  童太太說:「都給我坐下。」童保俊硬梆梆的說:「我們有事。」童太太惱怒,「你多日未見式輝,不想與他說幾句話?」「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世貞看到的是一個大謎團,只有兩點事實:一,童保俊與母親不和;二,童保俊與弟弟之間有誤會。他一直緊緊握住世貞的手,他在冒汗。

  童式輝抱起臘腸犬,看住世貞,「我帶你到後園散步。」邀請有無限吸引。

  童保俊拉起世貞就走。上了車,他才鬆口氣。

  世貞溫言道:「那樣對家人,似乎過份。」「我不知道他也在這。」「我也是來了才見到他。」

  「你以後再也不必與我家人接觸。」世貞維持緘默。

  「避開他們。」那不是忠告,那是命令。世貞不語。

  那天晚上,世貞又做夢了。

  童式輝向她走來,「跟我到後園去。」那是一個秘密花園,只有他知道入口,世貞已經嗅到花香。她不由自主跟著他走。他光著上身,黝黑膚色,V字型肩與腰,充滿男性魅力,他握住她的手,手心比常人略熨,他輕輕把她拉進懷中,吻她的嘴唇。

  世貞耳邊可聽見海浪聲與風聲,他的唇是如此豐滿柔軟。

  世貞驚醒。這是不折不扣的一個綺夢,世貞非常難為情。

  照說,入夢的應當是童保俊而不是童式輝,可是,童保俊偏偏不是年輕女性在夢中渴望見到的人物。奇怪,世貞被童式輝深深吸引住。

  第二天上班,她挑選了顏色比較鮮艷的襯衫穿,巴不得想在耳畔替一朵大紅花。

  中午,童保俊說:「我不去吃飯,想憩一憩。」世貞點點頭。

  她獨自離開辦公室,走到街上,揉揉酸倦的雙目。

  有人叫她:「世貞。」她轉過頭去,看到舊同事王子恩。

  她有說不出的喜悅,像是一剎那回到煙火人間來,「子恩,你好嗎。」熟絡地把手臂圈進他臂彎,「一起吃飯去。」王子恩受寵若驚,他對她一向有好感,但又不致不自量力,去與闊少爭女友,故一早知難而退。

  他沒看錯她,她沒有一朝飛上枝頭不認人的陋習。

  世貞感慨,王子恩才是單純的好對象,與他在一起也許得一直做到五十五歲,不過只要相愛,又有何妨。他們到小館子坐下。

  王子恩大膽地問:「快做童太太了吧。」

  「誰說的,你們就是喜歡聽信謠言。」

  「童家雖不算巨富,但童保俊是唯一承繼人,真是金龜婿,」王子恩笑道:「許多女子夢寐以求。」世貞並不怪他無禮,「但是,童保俊還有一個弟弟。」王子恩愕住,「你不知道?」世貞不笨,立刻知道這裡頭有文章,她若是問,王子恩一定賣關子,於是,她淡淡地模稜兩可地說:「沒有關係啦。」可是一顆心已經狂跳起來。

  果然,那王子恩忍不住,不服氣地說:「怎麼會,人人都知道童式輝智力有問題,終身不懂照顧自己。」世貞頭頂上如被人澆了一冰水,冷入心脾。

  她的雙手顫抖起來,她連忙放下茶杯。耳畔有嗡嗡聲。

  王子恩說下去:「童太太帶著幼子走遍全世界訪求名醫,可是一籌莫展,他終於成為童家的負累。」世貞抬起頭來,輕輕說:「你好像知道得很多。」

  「我每到一間新工作任職,都把那家的來龍去脈打聽清楚,好知道忌諱,這算是護身符,世貞,你說對不對?」

  「正確極了。」不知怎地,她就沒有這種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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