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世貞居然就接過,深深吸進,香煙自鼻子噴出來。
說也奇怪,她的腰與胸立刻挺了起來,五官舒坦放平,語氣也不一樣了。
「有什麼事找我?」
「可以進屋裡講嗎?我站在門口已經很久。」
「請進。」同是天涯淪落人。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阮祝捷說:「你找得到我,我自然也找得到你。」說得好。
阮祝捷拉住世貞的手問:「他無恙?」世貞又是一怔,阮的消息十分靈通。
「你至今仍然關心他?」阮女點點頭。「吃過飯沒有?」
「餓極了。」「過來喝雞湯。」「式輝情況如何?」
「救回來了。」阮祝捷長長歎口氣,癱瘓在沙發上。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阮祝捷笑,「你還猜不著?」世貞語塞。
「答案最淺易不過。」世貞忽然之間明白了,她一字一字地說:「你從前也住在這裡。」「全中。」世貞發呆。
她搬出去,騰出空位,才輪到王世貞。「這重新裝修過了。」世貞輕輕說:「快來吃飯。」阮女落下淚來,「你是個好心人。」世貞不知如何回答。
這時白鸚鵡飛出來,一時看到兩個熟人,十分雀躍。
它終於停在阮祝捷的肩上。
世貞舉一反三,輕輕的問:「你是它的主人?」阮說:「當年我送給式輝,一黑一白,還有一隻會叫人的八哥。」世貞見過,世貞記得。
原來都是她的,原來世貞才是反客為主。
阮輕輕撫摸鸚鵡羽毛,「說:愛情是太奢靡的一件事。」鸚鵡似忘記了,半晌,才掙扎地學語:「愛情……愛情奢靡……」世貞感慨得說不出話來。
這麼會玩,可見真是個活色生香的可人兒,世貞自問望塵莫及,比起她,世貞像老木頭。可是你看今日的她。世貞無限噓。
第七章
「王小姐,今天我來,是問你借錢。」說得好聽點是借,其實是拿錢,哪裡會有歸還日期。世貞取過手袋,把全部現款數給她。
可是她說:「這不夠。」「就這麼多了。」
「他,沒有給你錢?」
「你應比我清楚,哪有現款過我手。」「我需要錢。」
「你大可親口問他要。」阮祝捷不出聲。
世貞試探地問:「可是他已經給過許多次?」她點點頭。
「上次,叫你自公寓搬走,他又付過錢?」
「是,他知道你來找我,立刻叫我走,他十分愛護你。」世貞苦笑。
「我把那筆錢用來還了債。現在又兩手空空。」叫她省著點花是不可能的事,能幫就幫,不能幫拉倒,世貞取出支票簿,寫了一張十萬元的現金支票給她。
她一看,笑說:「謝謝你。」立刻收好。
世貞說:「本來,做童保俊太太,已可吃用不愁。」
「我與式輝比較合得來。」世貞奇道:「式輝自幼患有自閉症,醫生只知是腦部紊亂干擾引起,你如何與他相處?」阮祝捷猛然抬高頭,意外得張大了嘴合不攏,隔很久,她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落下眼淚,彎著腰,抱著胸。
世貞不知說錯什麼。
半晌,阮祝捷說:「自閉症?啊哈,想像力真豐富。」
「童式輝在二歲時被發現患此絕症。」「誰告訴你?」
「他兄弟童保俊。」「你相信他?」「為什麼不?」世貞瞠目。
阮祝捷站起來,「真沒想到童保俊變成一個說故事的好手。我告辭了。」「慢著」「王小姐,但願善心人有好報。」她一陣風似的來,一陣風似地走。
留下世貞一個人坐著發呆,細細咀嚼阮祝捷的話,完全不明所以然。
她累極倒在床上。
忽然聽得傳真機作響,她勉力起床去察看,剛巧看到一張紙落下來。
世貞撿起,那是一段新聞報告,世貞順口讀出:「根據外國的研究顯示,長期服用「忘我」毒品可導致腦部吸神經系統破壞,外國亦有接獲懷疑服食「忘我」毒品後死亡的報告,這種新興毒品有異常活躍的趨勢……」世貞呆如木雞那樣站著。
原來真相如此今人震驚。
童保俊並無把真相告訴她,是真的為她好嗎?
世貞的手簌簌地發抖。
拼圖一塊一塊,漸漸湊成完整的圖畫:一家姓童的人家,兩個兒子,長子保俊年少老成,努力事業,二子式輝是花花公子,光管吃喝玩樂,可是寡母卻偏愛幼子。一日,童保俊遇見了一個叫阮祝捷的可人兒,她卻眷戀童式輝,兩人一齊染上了不應該有的癖好……待她醒來之際,天色已亮。她看到門縫邊躺著一隻信封。
打開來,是阮祝捷與童式輝的生活照片,世貞從末見過那樣好看的俊男美女,他倆在遊艇上只穿著一點點衣服,皮膚曬成古銅色,二人都蓄長髮,笑容今人暈眩迷醉,照片上的日期不過是兩年之前。
童式輝哪裡有什麼自閉症。童保俊創造故事掩飾真相想必有說不出的苦衷。
世貞一鬆手,照片一張張全落在地上。她伸手掩住面孔。
世貞不禁苦笑起來,別的年輕女子戀愛結婚生子,轉瞬半世過去,偏偏她有這許多波折。世貞倒在床上,累極入睡。
她夢見棕櫚,白色沙灘上有兩行足印,遠處童式輝與阮祝捷笑容滿面走來向她揮手。
世貞怔怔地看著他倆,驀然發覺她自己沒有腳印,驚嚇得一躍而起。
她看見童保俊坐在她面前。
他說,「你都知道了。」世貞點點頭。
「事情真實過程,很難向一個初相識的女孩子交待。」世貞說:「我明白你的苦衷。」然後,他抬起頭來,「式輝失蹤。」「什麼?」
「今晨家母返回家中休息,護理人員在上午十時左右發覺病床空空如也,立刻在醫院內四處尋找式輝,可是不見人。」世貞的心一動。
「據其他病人說,見一年輕女子,帶著式輝離去。」世貞張大眼睛,「你立時三刻懷疑到我。」童保俊直認不諱,「是。」世貞說:「現在你知道我是清白的了。」「我不該懷疑你。」「我不是瘋子,我一直清醒,帶走他的,另有其人。」童保俊說:「家母急得團團轉,已通知了警方,又聯絡了私家偵探。」阮祝捷去帶走了童式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