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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我把事情說一次。

  他的神情漸漸緩和,看上去仍然是個四平八穩,貌不驚人的中年人,老李,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那個季先生應當送你回來。」他看著我說。

  我紅了臉,「他也不知道這種事情會發生。」

  「不是這麼說,單身女人應當有人陪。」

  我支開話題,「最重要的是。我們是否應當報警。」

  「報警?怎麼報?」老李瞪大眼,「第一,銀女不會指證他,其二,你不想得罪他來節外生枝,」「這到底是個法制社會,老李,有人要殺我,不為什麼,就是為想殺我過癮,坦白說,我嚇得要死,我覺得應當通知警方。」

  「這件事我會替你擺平。」

  「什麼?」

  「你要相信我,就把事情交給我。」老李說。

  「老李,這——」我說。

  「我問你,那個尊尼仔有幾歲?十八?十九?抓住他關幾月就出來,那時候沒完沒了,你躲也躲不過,對付他們,山人自有妙計。」他拍拍胸膛,露出梁山泊好漢的模樣來。

  我很訝異,「老李,我以為你只是偵探社的東主。」

  他笑了,「不認識三教九流,怎麼開偵探社?你以為做私家偵探只需要拿只照相機拍下姦夫淫婦的照片?」

  我心情再壞也忍不住笑出來。

  他看見我,摸摸後腦,又有點靦腆。

  醫生進來:「無邁,你最好在家休養數天,我已替你訂一個私家看護。」

  「好的,我想回家了。」

  「無邁——」醫生想問很多問題。

  「十萬個為什麼是不是?」我疲乏地說:「將來有時間慢慢告訴你。」

  「無邁,你自己當心。」她摸摸我手臂,「這裡就破相了。」

  「咦,不是說看不出嗎?」我說:「你是城裡最好的外科整形師呀。」

  我同老李與銀女一行三人打道回府。

  老李說:「我把司徒也找來。」

  在房裡我對銀女說:「剛才真多虧你把他們喝住。」

  她已經鎮靜下來,睜著滾圓的大眼睛,「都是我累你的。」

  「我們之間,何必說這種話。」

  「你何嘗不顧住我,刀架在你脖子上,你還是顧住我。」

  我躺下來,渾身乏力,也許只是為了胎兒,也許是為了銀女,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漸漸我眼前發黑,聽不見銀女的聲音,我昏睡過去。

  他們說銀女一直守在我房內。

  看護、老李、司徒,都在一旁監視我。

  我的脖子激辣辣的痛,這種痛劇烈得有存在感,足以喚醒任何噩夢,我忍不住呻吟了一下。

  銀女第一個問:「痛?」她的眼睛不會瞞我,充滿關懷。

  我撫模她的頭說:「不要緊。」

  護士餵我吃藥。

  我叫朱媽陪銀女去休息。

  司徒坐在我隔壁抽煙斗,煙絲的甜香牽引我進入一個安全的境界,我很鬆弛。

  老李說:「剛才險過剃頭。那是一群嗜血者,本來只要得到銀女,但誰知衝動之下會幹出什麼來。」

  「像一群年輕的狼,」司徒說著,敲敲煙斗。「真可怕,社會上這一群真可怕。」

  我說:「銀女對他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

  「看樣子他愛她——他們的所謂愛。」司徒又裝上新的煙絲。

  老李說:「胎兒會不會是尊尼仔的?」他看著我。

  我緘默。

  「無邁不關心這一點,而且現在這一點也已經不重要,並沒有證據說孩子不是陳家的。」司徒說。

  老李說:「真不愧是一個律師的口吻。」

  司徒說:「無邁要搬家,只要銀女合作,可以暫時避過這群人的糾纏。」

  「銀女合作?」

  「看樣子會,但是不可靠,她已暫時被無邁感動,但誰也不知道她幾時又會憎恨無邁,這種人的恩想線路很難以常理推測,留她在身邊,我早說過,是件非常危險的事,老李,你快派人保護無邁。」

  「司徒,連你都贊成不報警?」我揚起一道眉。

  「什麼?」他側側頭,用手遮住一隻耳朵,「我沒聽見,說大聲一點。」

  老李莞爾。

  我既好氣又好笑,「你們兩個人狼狽為奸,司徒虧你還是律師。」

  「什麼?我真聽不見?唉,年紀大了,耳朵不靈光了,你放心,無邁,一切交給我同老李,我與老李,是二十年知心之交,你放心。」司徒說。

  老李說:「你一痊癒,無邁,我便陪你去找房子。」

  我只得點點頭。

  老李說:「我們不想打草驚蛇,無邁,請你相信我們。」

  「我不知道,老李,我此刻真的很疲倦。」

  「你休息吧。」

  「不要對銀女太嚴厲。」我叮囑。

  護士服侍我穿上睡衣。

  老李與司徒並沒有離開,一整夜我驚醒,都聞見那陣新切的煙絲味,看護則坐在我床頭打毛衣,我驚飾之後,漸漸鎮靜下來。

  替我捧早餐進來的是銀女。

  我問她幾句:「身子如何?胃還舒服嗎?」又叫護士為她檢查一下。

  她不說話,在我身邊略坐一下,便回房間去。

  朱媽說她在看我買的電視錄映帶,很乖,寸步不離家門。

  十天八天一過,連我都躺得悶起來,銀女仍然守在家中。

  這個時候,我才發覺,沒有人通知季康關於這件意外。所有的意外過去之後就不再是意外,算了。

  老李很憤慨地說:「要是那天有人送你回家——!」

  我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他用在我這裡的時間與心思可以看得出來的,這不是賬單可以解決的問題。

  複查時醫生同我說:「沒事了,少吃容易發的食物……」

  我笑:「連你都這麼說,一點科學根據都沒有。」

  他尷尬地笑,「無邁,我們幾時聚一聚?」

  「過了秋天我就有空。」

  「這一陣你告了假,在家做什麼?以前你是最空閒的,無論那個朋友要幫忙,你總是義不容辭地答應下來。」

  我笑一笑,不回答。

  「可是在走蜜運?季大夫好嗎?」

  我訝異,看樣子他們全曉得,其實我與季康之間什麼都沒有。

  找房子之前我嚴肅地與銀女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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