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我們一貫宗旨是,得不到宣傳作為回報,只得到別處去尋求合作。」
振星站起來,剛欲爭辯下去,電話鈴響了。
振星取過話筒,意外地聽到王沛中的聲音。
「喂,喂,請問我能否與周振星女士講話?」
振星在心底喊一聲糟糕,她怎麼可能在這時候同王沛中講話?
她只得說:「我正在開會,稍後再談,一切平安,勿念。」
也不管王沛中聽不聽得僮,立刻掛斷。
好一個周振星,她拾起頭,盯住來人,輕輕說:「鄧先生我以為你千里迢迢回到這裡來,一心想為自己人做些事。」
那年輕人震動了,這個俗裝打扮的修女看透了他的心事。
第五章
他也輕輕答:「我有職責在身,我只能做到這個地步。」
振星老氣橫秋,「你年少有為,職位不算低了,你若不想回清水浦來做點事,根本毋需走這一趟,大可在上海洽談化學纖維設廠生產全內銷一事。」
鄧維楠的喉嚨乾涸了,他喝一口咖啡,不語。
「我這裡約有六十個孩子,你負責全部義肢,我給你宣傳。」
「修女,所涉費用太鉅,我方得不償失。」
「做生意,有賺有蝕嘛,或許,這件事會成為上海洽談合作的一枚棋子?」
鄧維楠不相信雙耳,他的錯誤一定是大低估現代修女了,從進門以來,他所聽到的只是利害衝突,鐵莉莎修女百分百是個談判人才。
他清清喉嚨再說:「每個孩子至成年的義肢費用成本約為十五萬美金以上,我們所提供的不止一隻木腿。」
「我知道。」
「十名。」
「還有五十名怎麼辦?」
「修女」其他地區還有許多同樣個案,全世界全球--」
「我不管,」周振星橫蠻地說:「我不認識他們,我看不見,我不理,這六十名不一樣,我同他們有感情。」
鄧維楠汗流浹背吒「我的天。」
「上帝派你來,你得為我們作工。」
「我得請示上司。」
「他們就在上海,我希望盡快聽到你的答案。」
「修女,」鄧維楠笑了,「你真有性格。」
「你也是,鄧先生。」
「修女,你全不依常理辦事。」
周振星趨向前去,猙獰地笑,「這世界是原始森林,弱肉強食,我代表至弱至小的一群。我還能斯文淡定依本子辦事?我只能撲出來搶。」
鄧維楠噤聲,隔很久才說:「我瞭解。」
「感謝上帝差遣一個明白人來。」
她為他添咖啡。
鄧維楠簡直受不了,他抹著額角的汗笑起來。
「來,我帶你去看看孩子們。」
他倆散步到操場去。
周振星閒閒問:「鄧先生,你祖先是N埠清水浦人士吧。」
又被她猜中了,鄧維楠看著她,「你呢?」
「鄧先生是聰明人,我外婆姓倪,你看見這座孤兒院?我查過了。這是倪家老宅。」
這也許是振星母親終於批准她回來的原因。
「你外婆在這裡長大?」
「不,我外娶在上海出生.這老宅是祖屋。」
鄧維楠十分感慨,「全回來了。」
「是。」
孩子們正在操場遊戲,看到陌生人,用好奇眼光注視,天真的小臉與一般兒童無異。
「看,還不懂得怨艾呢。」振星感慨。
鄧維楠十分震盪,他把手搭在另一隻手臂上,像是怕有人來搶去他一隻手。
周振星攻心為上,說道:「有種說法:一個人能做多少呢,這是不對的,能做多少是多少,能幫多少是多少,每次幫一個孩子,人人願意出手,成績斐然。」
鄧維楠額角冒出亮晶晶汗來。
這位鐵莉莎修女性恪突出,容貌娟秀,外語流利.做什麼都可以使自已安居樂業,何必巴巴跑到鄉鎮來辦孤兒院。
「修女,我會幫你盡量爭取。」
「謝謝你,鄧先生。」
她與他在石凳上坐下。
鄧維楠要到這個時候,才看到周振星左手無名指上的訂婚戒子,他一怔,只是不便發問。
這時有一孩子走過來,振星抱起她坐在膝上。
孩子胸前別著小小名牌,她叫黃稀玉。
振星介紹:「這孩子天生沒有雙臂,自幼被父母遺棄,」她已把個案背熟,「一兩三歲時一直以為長大後手臂會長出來,一直問修女:「長了沒有,長了沒有j,修女只得帶她到鄰居去看初生嬰兒,她才明白手臂是與生俱來,而她是一名無臂人,當時她極之傷心,鄧先生,你說要不要幫她?」
鄧維楠只得說:「我完全明白。」
「鄧先生,只要一點關心,一點點愛心,你說是不是?」周振星咄咄逼人。
鄧維楠點點頭。
「時間到了,鄧先主,你好歹給我一個回覆,莫叫我翹首苦候。」
「我省得。」
振星放下孩子,送他到路口。
中午陽光淡淡,柳樹已抽出嫩芽,兩個年輕人卻無暇欣賞早春風景,鄧維楠與周振星握手道別。
「修女,很慶幸認識你。」
「我也是。」
客人走了,周振星才知道什麼叫筋疲力盡,也恰恰瞭解到什麼叫上山打虎易,開口求人難。
花了那麼多勁,也許一點結果也無,那鄧維楠可能去如黃鶴,辦完公事,即回美國總部,到什麼地方去找他。
正有點氣餒,張貴洪奔進來。
「周小姐周小姐。」
振星站起來,「王陽如何?」
「王陽手術成功,視力恢復。」
振星又似打了一口強心針,「啊。」
「周小姐,原來只需一小時三十五分鐘的手術便治癒了王陽,下午便可領地回鎮上醫院休養。」
振星心花怒放,緊緊握住了張貴洪的手,兩人都樂得說不出話來。
「明天帶我去看小王陽。」
「一定,周小姐,一定。」
張貴洪是個大忙人,報完訊又跑出去幹別的。
振星回房,看到有人正提著兩桶水進去。
「淑姑?」
淑姑笑嘻嘻,放下水桶。
「呵你不必替我服務,我自己會做。」
淑姑只是笑。
振星輕輕說:「我所做的,均屬我樂意,自那件事本身,我已得到無限喜悅的報酬,比我付出,超過千倍萬倍,你毋需再綿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