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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那可以等。」

  「一個月之前你卻欲急急成家。」

  振星發呆,然後狡辯:「我還年輕,我有權改變主意。」

  「最好不要傷害到任何人。」

  「姐,你真是善良。」振星十分感動。

  嬋新嗤一聲笑出來,「不過身邊觀音兵轉來轉去,前仆後繼,也端是有趣。」

  「嬋新,我不希望離開你。」

  「可是振星,相信你也知道,我們姐妹倆各有各的路要走。」

  而且不是平衡線路,東一條西一條,這次相逢,純屬偶然,在交叉點上碰了頭。

  第二天一早,振星捧著電話嘟嘟囔囔與母親說個不停,又叫嬋新過去講,又叫父親同嬋新講,嬋新一直叫她看表,她別轉頭笑,又不住說些瑣碎之至的閒話,像香奈爾手袋其實在溫哥華買還要便宜二十個巴仙左右啦等等,大半小時才掛線。

  嬋新說:「養你這個女兒真不簡單。」

  「只要肯同父母聯絡就還算孝順。」

  嬋新緘默,過一會她說:「這是諷刺我吧?」

  「你別多心,我不敢,我只是自嘲。」

  「是,」嬋新承認,「你不是那樣的人。」

  第二天他們搬到鄧維楠的小別墅去住,振星總算有了歸屬感。

  那日下雨,以振星本來的性格,可是要好好抱怨幾句,可是周振星已經過試練,她此刻認為雪雨風都是自然現象,應該與之和平共處。

  一進門,連嬋新都讚歎:「多麼舒服的小屋子。」

  廚房裡都已經放好吃的食物。

  振星邊吃冰淇淋邊做意大利面。

  今眼看到有契安蒂酒,連忙開了瓶豪放地喝。

  十分開心,只是怕瘦子進來,變為胖子出去,不知大門夠不夠寬。

  下午,王沛中來看一看,也嘖嘖稱讚。

  「捩星,將來我們結婚,公寓也裝修成這樣。」

  振星冷漠地問:「公寓,什麼公寓?」

  「咦,海灘路那幢兩房公寓呀。」

  「你幾時買的?我怎麼不知道。」

  王沛中模摸後腦,「不是你的嫁妝嗎?」

  周振星為自己羞恥,經濟不能獨立就妄想結婚,竟打算把開銷轉嫁到父母身上,真正卑鄙。

  「那公寓是家母的養老金。」

  王沛中聽懂了,「那,我試問我爸是否慷慨解囊。」

  振星擺擺手,根本不想進一步討論這個問題,不要說是租金,連天天填滿冰箱她都做不到。

  「回到溫埠,頭一件事,便是找工作。」

  「好工作不易找。」這是蟬新。

  「誰說要高尚職業,接待員我都做。」

  「早上八時正風雨不改穿戴整齊了要到辦公室。」

  「我明白。」

  「那麼,我支持你。」

  王沛中跌坐在沙發裡,這兩個星期內已發生了澈天大變化,只瞞著他一個人。

  不不,不止兩個星期了,王沛中想清楚,自從這個周嬋新進門以後,周振星就變了。

  直至今日,她已變得他不認得她。

  他與振星已相處了三年,可是嬋新出現才個多月,這個與振星分開已多年的半姐對振星竟有那樣大的影響晌力,始料未及。

  王沛中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放棄周振星,二,容忍周振星。

  說實話,他認為家裡若是付得起,拿點嫁妝不算什麼,王沛中家兄弟姐妹眾多,人人結婚,都由父母資助,兼打本做生意.沒有什麼不對嘛,如果振星不願意開口,由他主動好了,若振星堅持獨立,那麼,也別有風味,他不反對。

  問題想通了,但遭振星搶白,深覺無味,便自動告辭。

  他一走,振星也內疚。

  一切都是她的餿主意,此刻又怪到王沛中身上。

  振星自書架上摘下那只色士風,坐到門檻上,對著露台試著吹奏。

  她在中學時選樂器時堅選色士風,曾受同學揶揄,到正式學習之際,又不肯痛下苦功。

  此乃周振星本色。

  父親說:「振星女孩子彈小提琴比較有氣質,如果你願意我可買只好琴給你。」

  母親說:「我無意見,自由散漫不拘,只要她自己高興。」

  振星試著吹奏起來。

  像一個人溫柔嗚咽的聲音,色士風這樣唱:奇異救恩,何等偉大,救贖罪人,我本盲目,如今得見,我本盲目,如今得見。

  振星心中煩惱,一腔愁苦。盡發洩在樂器中。

  嬋新看著露台外瀟瀟雨,心如止水。

  她一向在禱告中只希望有一顆平靜的心,不再渴求什麼,只望享受上主已賜給她的福氣。

  可是看到年輕的振星那樣彷徨,倒也惻然,總要到若干年後,振星才會發覺,她如今的煩惱是多麼微不足道。

  振星終於放下樂器。

  第二天地把姐姐送進醫院。

  一切程序已經熟悉,她不再那麼緊張。

  她握住嬋新的手,嬋新笑,「振星,你著實服侍了我這麼些日子。」

  「噓。」

  「振星,我要你知道,我小時候希望達成的願望,此刻我已完全做到,我沒有遺憾。」

  「你在說什麼!」

  手術床已被推走。

  這次沒有人陪,振星買了一大疊雜誌逐本聞贊,個多小時後,她的手提電話響起來,王沛中要到這個時候才醒來。

  振星沒好氣,這是名符其實的少爺兵,打仗不能靠他。

  他趕到,醫生也自手術室出來。

  振星忙前去聽病情。

  醫全滿面笑容:「修女的胄大可再用三十多年。」

  振星鬆一口氣。

  只要她那尊胃尊腸不在她們的父親面前崩潰,一切好商量。

  王沛中完全像個外人,他只得以外人口氣說:「你很愛她。」語氣納罕。

  振星說:「她是我姐姐。」

  「不止是這樣。」

  「她是我所最尊重的人之一。」

  差不多了。

  嬋新甦醒,疲乏地笑:「這樣縫縫補補,不知還能過幾年。」

  「五十年吧。」

  「真的?謝謝你。」

  「這次不完全復原,不准出差。」

  嬋新清澄的眼睛看向天花板,「這次我也伯了,非遵醫囑不可。」

  王沛中這時候對振星說:「過兩日我要到台北去一趟。」

  「請便。」

  「從台北我將直接飛回溫埠。」

  「那我們稍後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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