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鄰室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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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我一星期過來幫你幾天。」

  「那我可怎麼獨立生活呢?」

  身後有一把聲音接上來,「誰要過獨立生活?」

  可晴驚喜,「少屏,你真神出鬼沒。」

  「果然不出山人所料,嫌我多餘了。」

  可晴笑,「你看你這張嘴。」

  少屏說下去,「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

  「胡說,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需要幫忙搬家嗎?」

  「你不反對?」

  「我替你高興,自家張羅生活會使你成熟。」

  可晴大喜,「少屏,那麼,這裡一切屬於你。」

  少屏搖頭,「見到更好的,立刻走開,人真易變心。」

  第二天,可晴接到電話。

  甄律師的聲音:「可晴,最近你開過兩張大額支票?」

  可晴大奇,「你怎麼會知道?」

  「呃,銀行經理同我熟。」

  「這經理洩露客戶機密,嚴重失職。」

  甄律師立刻明白了。

  可晴溫言:「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操心。」

  話已說得很明白。

  甄律師問:「為何買下中等住宅區小單位?」

  「學做普通人總得先交學費。」

  「可晴,你要小心。」

  「我知道。」

  「友情毋需涉及金錢。」

  可晴不出聲。

  「社會上許多人有企圖。」

  可晴終於說話了,「我也有所圖,我希望男女朋友時時陪伴我,以我為重。」

  甄律師聽了,歎口氣。

  可晴的聲音漸漸降低,「人清無徒,水清無魚。」

  「可晴,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好。」

  可晴答:「我也懂些人情世故。」

  「我小覷了你。」

  「甄律師,以後別再查我的賬了。」

  這是世上最溫和的警告,但是,警告還是警告。

  可晴輕輕放下電話。

  她不打算讓這件事影響她的心情。

  一星期後她搬到新家去。

  許仲軒替她置了精緻的傢俱,十分合用。

  「讓我來簽收。」

  「當是我的禮物好了。」

  可晴微笑,「我不接受來自異性的物質。」

  「是嫌笨重?」

  「不不。」

  「總有例外吧。」

  「讓我考慮一下。」

  新生活不易過,時間忽然不夠用,事事需自己動手,顧此失彼,可晴到這個時候才發覺許仲軒叫她搬出來實有深意。

  可晴發覺每日光是洗碗就得半天,還有,衣服一下子一大堆,就算用洗衣機也手續繁複,並且,得逐件熨平。

  所有食物用品得自店舖買了扛回來,只得樂觀地當一個節目來做,循環不息。

  這都叫可晴訝異,怪不得人類文明進度如此緩慢,原來時間精力都叫生活折磨殆盡。

  從前竟不覺得,原來保姆人不知鬼不覺統統安排妥當真正好本事。

  像所有學生一樣,可晴把煮食的時間省下,現在只吃三文治,衣服自乾衣機取出就穿,皺皺地,另有種隨和味道。

  終於同普通人一樣了,這正是可晴一直想要的,心情反而比以前好。

  許仲軒每日絕早來接她上學,簡直變成她的鬧鐘,晚上又陪至深夜。

  一星期七日,一個月三十天,從不告假。

  可晴想,這一定是戀愛了,滿心喜滋滋。

  一日清晨,門鈴驟響,可晴去開門,以為是許仲軒。

  她意外了。

  「保姆,你怎麼來了?」

  保姆臉色躊躇,似有難言之隱。

  「什麼事,你坐下慢慢說?」

  「妹妹,我來辭職。」

  「有話好好說,做了那麼多年,怎麼說走就走。」

  保姆遲疑半晌,丟下一句話:「我是老先生請來服侍你一個人的。」可晴立刻明白了。

  「我已到達退休的年紀。」

  「是,我明白,我挽留無效。」

  「老先生過去之後,一切都變了,我無法適應。」

  可晴按住保姆的手,「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

  「我下個禮拜就收拾東西離開。」

  「不必限時限刻。」

  保姆略為寬容,隨即抬頭打量環境,驚叫起來,「這麼亂,這麼髒,妹妹你怎麼會習慣。」

  浴缸圓周鑲著黑垢,一個角落堆著大疊舊報紙雜誌,無數杯碟尚未洗清。

  「我來幫你。」

  「不不,我自己會得料理。」

  可是保姆已經捲起衣袖操作。

  一個健康的成年人需另一個成年人服侍,真是罪過。

  可晴趁這個空檔,去寫了一張支票。

  保姆伸手接過,「呵,不用這麼多。」

  「都是你應得的。」

  保姆忽然氣平了,「我時時來看你,幫你打掃。」

  「歡迎你。」

  可晴一直送她到樓下。

  這話是文生前說的:你若不能禮待下人,你就還不配做主人。

  下午,孟少屏來了。

  「咦,」她笑道,「地方整潔,莫非有人轉了性。」

  可晴放下功課,「保姆辭工走了。」

  少屏說:「放心,我會雇清潔公司來打掃。」

  可晴看著她,「少屏,我另外有主意。」

  少屏一怔,隨即自嘲:「呵,當然,你看我,幾乎忘記那是你的地方。」

  可晴說:「你早出晚歸,與保姆很少碰頭,怎麼會起衝突?」

  少屏答:「有種工人做久了,以為自己是半個主人,專門欺壓客人。」

  可晴說:「我是你,就不會同她鬥。」

  「喂,」少屏不悅,「朋友的地位總比工人高吧。」

  「那自然,所以你根本不值得去冒犯一個保姆。」

  「可晴,你是在教訓我?」

  「少屏,我是在說,你毋需排擠一個工人來提高自己身份。」

  「唷,拿出顏色來了。」

  少屏扔下手上書本,取過外套,想拂袖而去。

  可晴看著她,終於,少屏歎口氣,知道形勢比人強,她的身份不過是個伴讀,別忘了才好,她緩緩轉過頭來。

  「對不起。」她說。

  「我已經批准她辭工,她下星期走。」

  少屏吁出一口氣。

  可晴說:「我去書館找資料,你來不來?」

  「我去補妝。」

  可晴穿上大衣,忽然覺得後頸的汗毛豎了起來,喏,像有人在脖子後吹氣一樣。

  她警惕地抬起頭,在牆上鏡子的反映中,看到身後的少屏正瞪著她。

  驚鴻一瞥,可是那眼光中寒冷之意,叫可晴發呆,也許,她適才語氣是太重了。

  但是少屏隨即若無其事滿面笑容地走過來,幫可晴整理大衣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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