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鄰室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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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可晴笑,「不識字,行嗎?」

  少屏歎氣說:「真想把錢擲回給你——」

  可晴接上去:「將來揚名立萬,大可十倍還我。」

  「你會收嗎?」

  「誰知道,世事多變,也許那時我已是個乞丐。

  「啐,你真是想到說什麼就說什麼。」

  「還不是跟你學的。」

  禮堂裡的考生漸漸散清,只剩她們二人。

  「少屏,別搬走。」

  「走,走到什麼地方去?」少屏語氣荒涼。

  「少屏,你若不喜歡地方太大,搬到小一點的公寓去可好?」

  「千萬別再折騰,我幫你看著老房子就很好。」

  這時已經有校工進來收拾地方,她倆只好默默離去。

  可晴自覺與少屏從來沒有這樣隔膜過,看樣子一有能力,她就會搬出秦家。

  她已不知道少屏有什麼計劃,將來,也許她們會成為陌路人。

  一到門口,就聽到有人叫她,可晴一轉頭,看到甄律師,她已知他為何而來,心裡有點不舒服。嘴裡卻說:「什麼風把你吹來?」

  「我在附近辦事,順道來看你。」

  可晴笑笑,開了大門與他一起進公寓。

  「你好像不大歡迎我。」

  「甄先生,你一開口就訓話,我們小輩自然害怕。」

  「為什麼搬到這種地方來住?」

  可晴微笑,「果然,孩子們做的事沒一件合你心意。」

  「解雇了保姆,你就落單,一人在外,住在比較雜的地區,多麼危險。」

  可晴斟杯茶給他,「口乾了,順一順喉嚨再講。」

  「你最近將某一個戶口提空結束可是?」

  「甄律師,我已說過,那是我私事。」

  「本票寫給一個叫許重顯的人,可有此事?」

  「是許仲軒。」

  「這人是誰?」

  「朋友。」

  「這樣的朋友你還有多少?」

  可晴看著他,「雖然你是我一向尊重的長輩,這樣的口氣也太過分了。」

  「可晴,你竟不與我商量。」

  可晴問:「我們可否談些其它的事?」

  「可晴,秦家並非你想像中那麼富有,你花錢需小心,世上多騙子。」

  可晴坐下來,喝一口茶,冷靜地看著甄律師。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你,是為著你祖父的情面,否則何必千里迢迢來討人嫌。」他將茶杯重重一頓。

  可晴開口了,「看著我,甄律師。」她把耳機開關放在桌子上,「我什麼都聽不見,我只能看你的嘴型猜測你說些什麼,你若不想我知道你正罵我,轉過身子,我就隨你侮辱,這樣一個女子,在世上有什麼競爭能力?」

  甄律師惻然。「可晴——」

  「我總得做得比人多一點。」

  甄律師過片刻才說:「許君待你可好?」

  可晴沒有回答,「我是心甘情願的。」

  「你太豪爽了。」

  可晴牽牽嘴角,「我聽人家說過,金錢的聲音最大。」

  「我真替你擔心。」

  「在你眼中,我永遠是那個被父母遺棄的小小的殘疾兒。」

  「可晴,搬到我家來住,讓我們照顧你。」

  「我已經長大了。」

  「太危險了,混身珠寶,在流氓雲集黑暗的街角走路。」

  可晴笑,「真沒想到甄律師的想像力那麼豐富。」

  「你與許君可有論及婚嫁?」

  「結婚後哪裡還會有這種被追求的享受。」

  「你倒並不完全糊塗。」

  可晴又笑,「那麼,你可以放心了?」

  「你知道許仲軒的底細嗎?」

  可晴搖搖頭,「一無所知。」

  甄律師頓足。

  「但是他使我開心。」

  她把面孔趨近甄律師,雙目的確閃爍著快樂的神色,甄律師忽然想起這失聰的女孩在極細小的時候,也喜歡這樣把小臉探近別人,想看仔細對方些什麼。

  剎那間甄氏覺得他把事態看得太嚴重了。

  買笑,有人賣就會有人買,有什麼不可以呢。

  這可憐的女孩除了金錢一無所有。

  「可晴,有事找我。」

  可晴倒是納罕,「什麼,就這麼多?」

  「不然,還怎麼樣?」甄律師啼笑皆非。

  「我還以為你會努力拆散我們。」

  「你把我的能力看得太偉大了。」

  「多謝你來探訪我。」

  可晴送他到門口。

  「真奇怪。」他喃喃自語,「孩子們長大了都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都叫大人失望傷心。」

  甄氏是個百分百好人。

  送走了他,可晴也掛下了臉,真累,不住朝他保證,即使最壞的發生,她還是可以支撐得住。

  可晴躺在沙發上,忽然倦得睜不開眼,她睡著了。

  絮絮語聲鑽進她耳朵。

  可晴只想好好睡一覺,伸出手關掉耳機,用軟墊復在臉上。

  語聲靜止,可是過一刻又回轉來,更加清晰。

  「一生求親靠友,日子不好過。」

  「有親友願意幫你,運氣還算不錯。」

  「可是,我必需想盡辦法不露痕跡地討好他們。」

  「相信我,不只你一個人需要那樣做。」

  「我內心充滿毒恨。」

  「你不應加此。」

  「怨恨越積越深,早上起來,整個心身被毒火燃燒般痛苦。」

  「我很同情你。」

  「我來向你求救,醫生,幫幫我。」

  「只有你可以釋放自己。」

  「聽聽這種陳腔濫調。」

  「我說的完全是事實。」

  「醫生,我懷疑你的能力。」

  「你的伴侶呢?」

  「啊,他,」那女子訕笑一陣,「他自顧不暇呢。」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他的環境同樣窘逼,他是一名苦學生。」

  「其志可嘉。」

  「週末煮一鍋麵,吃足七天,到了第三天已經變成漿糊,這樣子挨,有什麼趣味。」

  「挨到出身,是另一番光景。」

  那女子笑了。

  可晴睜開眼睛。

  不是她竊聽,而是她不得不聽。

  「不過,我與他的環境很快會有轉變。」

  醫生沉默片刻,「不是從事非法行為吧?」

  「醫生,你也看不起窮人。」

  「我的診金不便宜,你為何口口聲聲自稱窮人?」

  那女子不出聲。

  「窮是一種心態,你若一輩子堅持自己是窮人,擁有大量金錢也救不了你。」

  女子沉默。

  「知足常樂。」

  「這樣的老生常談值兩百美元一小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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