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見她說話如此粗鄙,十分詫異。
「別誤會,這電話號碼不來自家母,我從別處得到。」
神通廣大,這號碼根本不以年輕人登記。
「我要見你。」
年輕人心中有氣,「見我需要預約。」
「別擺臭架子,限你十分鐘沐浴更衣。」
電話掛了線。
毫無疑問,她已經在他家附近。
不消片刻,門鈴大響,年輕人本來不想去應門,可是時間還早,鄰居一定好夢正濃,她若不罷休,恐怕會吵醒其他住客。
年輕人披上白色浴袍去開門。
只見謝偉行站在門口,穿電光紫透明塑料外套,小裙子,配一雙透明高跟鞋,正在嚼口香糖。
那雙鞋子最可愛,連面帶跟都是透明的,沿邊鑲著假鑽石,像煞灰姑娘的那雙仙履。
謝偉行上下打量他。
「嗯,」她說,「果然有本錢。」
年輕人淡淡地問:「我可以為你做什麼?」
不料謝偉行笑了,「我毋須你提供服務。」她朝他胸口指一指。
年輕人從沒見過那麼粗野的女子,不禁大奇,他居然覺得她可怕,連忙退後一步。
謝偉行笑著坐下,她分明是徹夜嬉戲,一夜不寐,一早來這裡尋開心。
而年輕人投鼠忌器,不能動彈。
謝偉行這時忽然取出嘴裡口香糖,把那團膠貼在玻璃茶几底部。
年輕人歎為觀止,忍不住斥責:「你言行鄙劣!」
謝偉行嬌聲笑起來,「倘若我是你的顧客,XX,你不會如此說吧。」
年輕人忍無可忍,拖著她的手到門口,打開門,把她推出去。
「我才不必受你氣!」
他大力關上門去淋浴。
再次出來,發覺謝偉行已經離去。
門角留下一隻玻璃鞋,嬌小玲瓏,樣子可愛,原來適才拉扯間,她掉了一隻鞋子。
真可笑,在現實世界裡,他不是信男,她亦非善女。
他把鞋子順手擱架子上。
年輕人與小郭通了一次電話。
小郭這樣同他說:「要掀你的底,還不容易,閣下是貴行業的楚翹呢。」
年輕人沉默。
「一行之尊,不知多少人羨慕。」
「別說。」
「利用這個機會,賺一點,儲蓄起來,大可退休。」
年輕人啼笑皆非,「小郭,如果我需要你的忠告,我會請教你。」
他駕車前往寧靜路。
屋主人李碧如在大門前等他,斜斜倚著門框,姿勢優雅。
他輕輕說:「你不需要出來等我。」
「我反正無事可做。」
年輕人取笑:「有事可做則叫我補空?」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著急,「我——」
他連忙說:「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她又警惕,「何處?」
年輕人溫柔地說:「反正你已沉淪,何必問那麼多。」
他必須使她時覺得墮落的快感,並且,他對她有相同需要。
他把鼻尖貼到她額角去。
她呢喃地說:「嗅上去你是那麼新鮮……」
可是實際上已經腐爛,他歎息。
他當然不會把心中話說出來。
年輕人把女伴帶到一所健身室。
艾蓮駭笑,「不,我不會進去。」
他說:「那就不要抱怨身段不夠結實。」
「有幫助嗎?」
「世上沒有白流的汗。」
她只得跟隨他身後,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她喜歡他那樣做,她也知道,不是每個人願意那樣做,她聽過一位結識年輕男友的女士說,那人從不在街上拉她的手,甚至是並排走,他認為她配他不起,可是,又與她在一起,當事人不知道,這是一種精神虐待。
那間健身室規模不大,可是地方整潔,設備先進,他陪著她聽導師指點,接著換上運動衣,一舉起啞鈴,已經叫苦。
手臂肌肉不知多久沒獲得適當運動,最初只能做幾下。
她覺得滑稽,頹然放下啞鈴,笑得落淚。
慢慢施展四肢,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她服貼了,「謝謝你帶我來。」
離去時打算結帳,櫃檯職員微笑說:「已經付過了。」
她轉過頭來,無比詫異,「你緣何時時替我付帳?」
他推開門,「我為什麼不能替你付帳?」
她感喟了。
在她李碧如的生活中,付帳也許是最重要的職責,他們只有在叫她付帳的時候,才略為和顏悅色。
丈夫、子女,都擅長把一疊疊文件擱面前叫她簽署,每次她都微笑說:「家父囑咐我,未細閱文件之前,不得簽名。」
當然,她不是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最終會把所有的帳單轉嫁到她頭上,他不可能帶著錢來打工,可是,他就是叫她舒服,付賬也值得。
「現在我們到哪裡去?」
「吃完中飯,送你回家打一個中覺。」
她咳嗽一聲,「我在想,或許你不介意一起出門到——」
年輕人接上去:「那些風景區都很悶。」
「那麼,到東京走走。」
「我對東洋次文化亦無多大興趣。」
「這樣吧,地方由你挑。」
「我愛去的地方你未必有興趣。」
「不會的,你說好了。」
年輕人笑笑,「譬如說,睡房。」
她涮一下漲紅了臉。
吃飯的地方遇見熟人,有女士過來與她打招呼,她大方應付,朋友站著與她說話,年輕人連忙站起來拉椅子。
出過一身汗的她看上去容光煥發,心情愉快,年輕人覺得自傲,最要緊是顧客滿意開心。
在停車場裡,他遇到佐佐木,那日本人身後跟著一黑一白兩個英俊的年輕男子。
他們談了幾句。
「博士已決定更改店名。」
「那也好。」
他們朝艾蓮笑笑,登車離去。
艾蓮問:「你的同事?」
年輕人看著她微笑,「要不要叫他們一起來?極有趣的。」
她大驚,「不不不——」隨即沉默下來,她被侵犯了,同時,她也知道他也被她得罪。
太可悲,真沒想到這樣關係的兩個人居然還各自有自尊。
人是何其可笑的一種動物。
第三章
那天下午,他陪她飛到東京去。
他送她一盒衣物,她以為是一套睡衣,打開來,發覺是一條緊身黑皮褲。
她駭笑,這可是怎麼穿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