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寂寞的心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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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歡迎。」

  「文思,從前,你完全不喜歡我,是編輯部故意叫你刺激我嗎?」

  「不干他們事,是我認真討厭你的論調。」

  諾芹不出聲。

  「你驕橫、刁蠻、無理、完全被都會廿年來的繁華寵壞,不知惜人也不屑惜物,可以想像,男朋友的西裝若不是意大利名牌都會給你恥笑。」

  是,開日本房車也不行,讀錯酒名以後不同他出去,不願伺候女性,什麼也不要談。

  「你們什麼都懂,又什麼都不懂。」

  「文思,你觀察入微。」

  「父母寵壞的專橫女還有得救,社會寵壞的嬌女完全無望。」

  諾芹訕訕地問:「你不是我們那一代的人吧。」

  「我在餐廳吃不完的食物,會打包拎回家。」

  「別叫那麼多也就是了。」

  「是,我吃三文治,連麵包皮一起吃下。」

  「何必那麼省,你難道是環保專員?」

  「地球上許多兒童正捱餓。」

  諾芹忍不住笑,「文思你真有趣。」

  可惜,時間到了,還需趕稿。

  這時,文思問她:「你表妹的近況如何?」

  諾芹取過鑽戒,凝視一會兒,才答:「他給她指環。」

  「她怕錯失了機會以後不再?」

  「是,十年之後,她已老大,孤獨,失意,忽然在美術館碰見他,他攜同妻兒,正在參觀畢加索展品,那秀麗的太太左手無名指上戴的,正是她退回去的大鑽戒,他倆的小孩聰明活潑,他大方地走過來招呼她……」

  「真不愧是大作家。」

  「我還有其它事,下次再談。」

  噫,同文思成為筆友了。

  因為彼此不相識,可以坦率地發表意見,不必你虞我詐,顧忌多多。

  諾芹睡了。

  半夜,她忽然驚醒。

  在床上呆坐一會兒,她像是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但是一時間不能肯定,又再入睡。

  第二天,她忙著做俗務:到爭行處理事情,買家常用品,選購內衣……一去大半天。

  怪不得女明星都用助手,若岑諾芹也有近身助理,就可以專心寫作。

  所有寫作人都不願承認天份所限,作品不受讀者歡迎,一定怪社會風氣差,沒人愛看書,還有,媚俗者金腰帶,清高人卻餓飯等。

  諾芹一度困惑:「還有人懷才不遇嗎?」

  一位編輯笑答:「有,仍有些老人家在報上填充,最愛指正他人錯字。」

  「不是說今日文壇屬於年輕人嗎,人人假裝廿二三歲。」

  「真假年輕人寫不了那麼多。」

  諾片問文思:「副刊應否取消?」

  「副刊文化屬本市獨有,人民日報與華爾街日報均無副刊,一樣生存得很好。」

  「總有一日會全盤淘汰的吧。」

  「嗯,作家可以像歐美寫作人一樣,同出版社合作,直接出書。」

  「文思,你可有正當職業?」

  「主持信箱不能維生。」

  「果然是業餘高手。」

  「不敢當。」

  「你的正職是什麼?」

  她不回答。

  「你教書。」

  「被你猜中,真是鬼靈精。」

  諾芹大樂,「在哪間大學?」

  「在維多利亞大學教法律。」

  諾芹怔住,「你不在本市?」

  「我住加拿大卑詩省。」

  「什麼,你一直在外國?」

  「是呀。」

  「可是,電郵號碼卻屬本市。」

  「我用衛星電話,任何號碼都一樣。

  「呀,原來你不是我們一份子。」

  「不可以那樣說,我在都會接受中小學教育。」

  「可是你刮盡都會資源後卻跑去外國,你沒有感恩圖報。」

  「……」

  諾芹理直氣壯,「你憑什麼主持信箱,你不瞭解都會情況。」

  那邊沒有答覆。

  「喂,喂。」

  「我在聆聽教誨。」

  「不過,你不說,我真不知道要乘十二小時飛機才見得到你。」

  「你想見我?」

  「筆友總有見面的時候。」

  「吵個面紅耳赤,不如不見。」

  「不會的,我們都是文明人。」

  「你文明?哈哈哈哈哈。」

  「喂。」

  諾芹掛斷電話。

  她不住在本市,真奇怪,編輯部怎麼會找到這個人?一直以來,諾芹都以為可能在街上碰見她。

  第七章

  下午,李中孚給她電話。

  「我談別的事,不是給你壓力。」

  「什麼事?」

  「記得你說過在伊利沙伯二號郵輪上度蜜月最舒服。」

  「是,我說過,環遊世界,三個月後才上岸。」

  「我剛才查過,明春有空位。」

  天瀝瀝下雨,天色昏暗,嫁了中孚,十五年後的傍晚可以閒閒說:「大兒明年進高中,長大不少,每隔三個月需買新鞋新襖」,那麼,對方會答:「幸虧收入固定,這些還難不倒我」,然後,寒夜跟著溫暖起來。

  「諾芹,你在想什麼?」

  「一會我去幫姐姐收拾行李。」

  「冬日去加國,好似不是時候。」

  「一下子看到最壞的,若能夠接受,明年春暖花開,更有驚喜。」

  「說得也是。」

  「上飛機那日,你來開車吧。」

  「也好。」

  出乎意料之外,庭風只帶了一件中型行李。

  「就這麼一點?」

  「可以現買,何必多帶。」

  「順風。」

  庭風怨道:「一直騙我們說會陪伴我們。」

  「你才去個星期就會回來。」

  諾芹殷殷向姐姐道別。

  李中孚眼尖,「我覺得庭風不似只去一星期。」

  諾芹一怔,「為什麼?」

  「第六感。」

  「不可靠。」

  「為什麼不跟隨姐姐?」

  諾芹本來想俏皮地說:「為著你」,隨即覺得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去了那邊,我會枯萎。」

  「那邊也有中文報。」

  「你是希望我走?」

  「不不不當然小。」

  諾芹說:「寫給六百萬人及二十萬人看是有分別的。」

  「我很慶幸你留下來。」

  「假如春假她尚未回來,我們去看她。」

  當夜,睡到一半,諾芹又驚醒。

  是為著一個疑團。

  她朦朧間摸不到關鍵。

  第二天早上,找到維多利亞大學的網址,諾芹細細查起資料來。

  法律系共有五個教席,六十名學生。

  教授與講師中都沒有華裔,亦無婦女。

  文思是信口開河嗎?

  她撥電話找林立虹。

  接線生大抵是新來的,對各色人等階級弄不清楚,又不夠勤力,沒把名單背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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