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不羈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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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非得替劉太太減壽不可。

  "你有五十八歲了吧。"起碼減了十年。

  誰知老太太還不滿意,半晌才說:"上了年紀,人人都看得出來。"

  清流連忙賠笑,"也許,是因為近年來心境不大好之故。"

  "誰說我心情不好?"

  清流不敢再出聲。

  "你說得對,可不已經五十八歲了。"

  那麼,就五十八歲好了。

  其實,清流知道珊瑚收著劉太太的護照,只是,知道她的真實年齡幹什麼呢。

  她喜歡幾歲就幾歲好了。

  劉太太訴起心事來:"過去十年八年,不少人向我求婚。"

  "是。清"流忍不住驚訝。

  珊瑚也過來了,這番話,她像是聽過多次,充耳不聞,忙著替主人打點起居。

  劉太太說下去:"我都沒答應。"

  清流把她當天要穿的衣裳取出。

  "其實,有人陪著說說笑笑,日子容易過些。"她似有絲懊惱。

  珊瑚服侍她漱口,捧著小瓷盤,讓她吐在裡頭,一切像自來水嚨頭尚未發明似。

  清流覺得她足足有一百歲。

  "最近,機會又來了。"

  清流的寒毛忽然全部豎起來。

  這樣年紀,如此身份,孜孜地談婚論嫁,實在突兀,叫清流害怕。

  她低著頭,不想劉太太看到她僵硬的表情。

  "你說,該怎麼辦。"

  清流含糊地答:"你可得考慮清楚。"

  老太太又問珊瑚,"你說呢?"

  "啊,"珊瑚說:"那你得聽從你的心。"

  "在船上,船長可以主持婚禮。"

  清流與珊瑚面面相覷。

  珊瑚說:"還是待上了岸,找律師商議過的好。"

  "唉,事事同他們談,沒有意思。"

  清流賠笑,"太太不過說說而已。"

  "誰說的?我十分認真。"

  珊瑚已不敢多說。

  接著,劉太太自言自語道:"年年來那不勒斯,這次最高興。"

  清流趁轉背,同珊瑚說:"會不會遇到騙子。"

  "道行夠高,騙得到,是人家本事。"

  "你不關心?"

  "放心,老太太許多財產,需兩個以上的律師簽字才能兌現。"

  清流吁出一口氣。

  珊瑚問:"你猜是誰向她求婚?"

  清流笑了:"當然不是船長。"

  "難道是小拆白?"

  清流小心翼翼,"我不知道。"

  會是余求深嗎,他願意結婚?

  做他們那一行,最開心是自由自在,朝秦暮楚,無牽無掛,怎麼會同任何一個人訂下合同。

  恐怕是劉老太太搭錯線了。

  踏出門去吩咐餐廳領班預備特別菜式,迎頭就碰見余求深。

  這人又曬黑了,只覺他眼睛更亮,牙齒更白。

  "匆匆忙忙,去何處?"

  清流答:"叫廚房準備白粥醬瓜,多日來吃西菜膩了。"

  余求深大表訝異,"做得到嗎?"

  "咄,輕而易舉,有錢使得鬼推磨。"

  余求深微笑,"全靠你了。"

  清流看著他,"有野心的不是我。"

  余求深答:"我也不過是找生活。"

  "你的要求比我們高深千萬倍。"

  "你太看好我。"

  "聽說,最近有人向劉太太求婚。"

  余求深一怔,"有這種事?"

  "若是真的,倒是好機會,辛苦三五載,可分一半財產,一勞永逸。"

  "你倒是精通算術。"

  清流微笑,"還不是跟你學的。"

  余求深不再爭辯,"來,一起到廚房看看。"

  大師傅開頭不願給他們進去。

  "你儘管吩咐,劉太太要求我一定做得到。"

  "那你做花生果肉、皮蛋炒雞蛋,以及螞蟻上樹給她下粥。"

  清流暗暗好笑。

  大師傅搔頭。

  "有無考慮設中廚招待人客?我經過餐廳,聞到芝士牛油味,已經倒胄口。"

  "余先生,我實在不能讓你進廚房。"

  "我只需一隻爐頭。"

  "再逼我可要叫船長來主持公道了。"

  有人出來,"什麼事?"

  是一臉笑容的任天生。

  大師傅如釋重負,"好了好了,小任,你來應付同胞。"

  他乘機一溜煙跑掉。

  任天生說:"兩位請回,一切包我身上。"

  余求深一笑,想偕清流離去,誰知任天生說:"清流,請你做我助手。"

  沒想到他也有一手。

  余求深也不爭,聳聳肩離去。

  清流留下來,意外的驚喜:"你擅烹飪?"

  "你且試試我身手。"

  "廚房重地,我是外人,不便久留。"

  "我自問身手敏捷。"

  他三兩下手勢,取出傢伙。

  "嗄,居然還有海蜇皮子?"

  "不然經年在洋人的船上吃半生熟牛肉及[火合]死了的魚不成。"

  清流與他相視而笑。

  做好了小菜,清流想端去給劉太太。

  "慢著。"

  清流一楞,"怎麼了?"

  "這是我請你的。"

  "咦,那我主人呢?"

  "這碗白粥才是她的。"

  "我以為——"

  "吃得好,天天要我做了可招呼不起,昔日御廚從來不做時鮮菜式給皇帝嘗,就怕上頭煩個不休,你明白嗎?"

  清流駭笑。

  "來,請坐。"

  清流也不客氣,就在廚房一角坐下來品嚐清炒小菜。

  "嘩,美味。"

  "多謝欣賞。"

  清流看著他,"你在船上來去白若,通行無阻,氣度不凡。"

  任天生一怔,"這船是我家。"

  "看得出你是真喜歡。"

  "你願意上這隻船來嗎?"

  "我稍嫌暈浪。"

  "會習慣的。"

  "我會詳細考慮。"

  清流捧了白粥給劉太太。

  她正在撫自己的面孔,把鬆脫的臉皮往耳朵方向撂去,繃緊一點,左顧右盼。

  珊瑚過來笑說:"好香。"

  "沒想到白粥成了稀品。"

  "物以罕為貴嘛。"

  珊瑚遞一張帖子給清流。

  "這是什麼?"

  "馬家請你同桌吃飯。"

  清流一怔,"我有職主見在身,怎可開小差。"

  "那你去推掉他們。"

  老太太卻加一把聲音:"去就去,怕什麼,我支持你。"

  清流不出聲。

  "珊瑚,把那件灑金粉大紅晚裝取出給她,還有,戴那頂鑽石冠冕,當參加化妝舞會。"

  清流嗤一聲笑出來。

  "珊瑚,替她打扮。"

  珊瑚愉快地應允。

  "馬家算什麼東西,炒兩塊地皮,發了幾文,即時狗眼看人,從前他們祖父要不是得劉家借貸……算了,"她揮揮手,"英雄不提當年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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