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駭笑。
一邊珊瑚拚命向她使眼色表示不可。
清流內心矛盾掙扎半晌,秀麗的臉微微扭曲,一切都落在余求深眼中,他想:即使叫她痛苦片刻,也是值得的。
終於,清流微笑,"我不會做那樣缺德的事,"她補一句:"我尚未下班。"
余求深聳聳肩,開門出去了。
珊瑚氣道:"什麼樣子。"
老程卻說:"這裡沒他的事,怪悶的。"
到底是男人比較瞭解男人。
"婚禮幾時舉行?"
"明早十時半。"
"在哪家教堂?"
"牧師上門來,就在這裡舉行。"
清流意外,"這麼方便?"
老程笑道:"可見歐陽律師辦事是多麼妥當。"
跟著,醫生上來替劉太太檢查身體。
珊瑚斟杯咖啡給清流。
清流問:"你還有沒有蕩漾的感覺?"
珊瑚搖頭,"下了船就消失了。"
清流說:"我卻還在搖搖擺擺。"
珊瑚含有深意地說:"你的確是比我們敏感得多。"
醫生一走,佈置婚禮場地的人來了,沒有太多改動,只捧來更多鮮花,把幾件家俱略為移動一下,又搬來一架小小古董風琴。
他們離去之際,客廳已經變了樣子,舉行婚禮也不覺突兀。
清流忍不住問:"明日十時半以後,余某可是有權分一半財產?"
珊瑚嗤一聲笑。
老程和藹顏色地回答:"太太不會虧待他,有些東西的確已由歐陽律師撥到他名下,他亦表示滿意。"
劉太太在寢室內午睡,醒了,嚷口渴,抱怨嘴巴像是鋪了地毯,渴望有鮮味的湯喝。
老程連忙說:"我吩咐茉莉做了火腿筍絲湯。"
劉太太這才露出一絲笑意。
"求深呢?"
天色已近黃昏,他溜躂到這個時刻尚未回來。
劉太太的面色一沉,不悅地發凱。
可是大門一響,余求深手裡捧著一盤鈴蘭回來了,劉太太馬上露出笑容,接過深深嗅著花香。
清流暗暗好笑,難得的是這樣的陳腔濫調劉太大居然受落。
各人也有禮物,由余求深親自挑選,老程他們立刻道謝。
清流打開盒子一看,是一隻金手錶,她立刻取出戴上。
劉太太笑說:"大家喜歡就好。"
又把婚戒傳給他們看。
清流有點意外,婚戒只是普通的白金指環,一點花巧也無,戒指內側刻著二人姓名縮寫,劉太太叫老程代為保管。
香檳也送上來了,隊伍忙而不亂,整整有條,一批人退下,另一批上,安排得妥妥當當。
劉太太說:"明日勞駕各位一早起來。"
那是真的早,五時便得起床準備。
清流與珊瑚更在四時多便起來打點。
整個客廳都瀰漫著花香,這時,昨天的花蕾剛剛綻放,到了中午,又該謝落了。
衣服鞋襪全部檢查過熨好放在一邊。
攝影師在六時正抵達,開始擺好器材。
準備午餐的大師傅也帶著夥計上來,各就各位。
大家都有點緊張,沉默地工作。
老程指揮如意,堪稱是將才。
八時正,他說:"清流,叫太太準備。"
歐陽律師也來了,斟了杯咖啡坐露台上。
"牧師呢?"
"已派車子去接。"
珊瑚攙劉太太起來,劉太太一時間像是不知今日要做些什麼事。
慢慢想起來,她看著天花板歎口氣。
奇怪,竟沒有笑意。
她握著清流的手,忽然說:"我累了,不玩了。"
什麼?清流愣住。
"叫他們都回去吧。"她揮揮手。
清流低聲說:"可是,一切都準備好了。"
"我再也沒有精神。"
"牧師正在外頭等呢。"
珊瑚卻巴不得她取消婚禮,"我立刻去叫他們走。"
劉太太又叫住她:"慢著,先喚求深進來。"
珊瑚不甚願意,"好。"
清流識趣,正欲退出,劉太太卻說:"你不用走開。"
片刻珊瑚回來說:"他還未睡醒,叫不起來。"
劉太太歎口氣,"你們看看。"
珊瑚說:"我去解散他們。"
幾日來的興奮一掃而空,劉太太頹態畢露,了無生趣,"清流,你說,是否該取消婚禮。"
清流賠笑,"想清楚點也是好的。"
劉太太抬起頭,"清流,說是改期吧。"
清流點點頭。
清流見歐陽律師仍然坐在露台上,上前與他耳語幾句,律師手一鬆,甜圈餅掉到地上,可是臉上隨即露出笑意。
接著,清流把消息告訴牧師,牧師的反應不一樣,慈祥地勸道:"有分歧的話可以諒解。"
清流笑笑,"你誤會了,我不是新娘。"
牧師張大了嘴。
清流招呼他:"請過來吃早餐,改好日期再通知閣下。"
她再去看臥室裡的余求深。
外頭鬧了好幾個小時,他朦然不覺,高枕無憂,露肩擁著被褥憩睡。
幽暗的寢室裡有他的氣息,清流深呼吸了幾下。
小時候,經過蛋糕或是她妃糖店,她也會這樣貪婪地深呼吸。
余求深立刻醒來,看著她。
清流這才知道珊瑚藏奸,並沒有來叫過余求深。
這也是忠僕唯一可以做的事,護主要緊。
他臉上露出一絲訝異的神色,"你怎麼在這裡?"
接著,取過腕表看一看,"唷,九點了。"想掀開被單起床。
然後,發覺清流在他面前,不方便行動,笑道:"你讓一讓。"
清流只得告訴他:"婚禮取消了。"
這時,連清流也不得不佩服他,他只是一愣,神色隨即恢復正常,反問:"是永久取消?"
"大概是。"
他笑了,嘿地一聲,十分合理地說:"我馬上收拾東西走路。"
"太太並沒有叫你走。"
他下床,轉過頭來,"小姐,知道在什麼時候下台是十分重要的事。"
清流問:"你沒有失望?"
他真正的笑了,"小姐,若果連這點心理準備也無,如何出來跑江湖。"
"你——也不會一無所有吧。"
"放心,一早講好條件,我已經得到我要的東西,一點也不吃虧。"
老程說得對,劉太太的確是個慷慨的人。
"也許,這樣只有輕鬆吧。"
他想一想,十分坦誠地答:"也不是,合同上註明,婚後一年,我又可得到一筆豐富的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