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不羈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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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大家埋頭苦幹,行李箱一隻一隻整理好關上,喚人抬下樓去,屆時,怕需要兩輛貨車才能運到碼頭。

  珊瑚說:"她大概會叫你拎首飾箱。"

  "嗄?"

  "你可得小心,"她掩住嘴笑,"可別丟了珍寶。"

  為了這個,清流一個晚上沒睡好。

  結果,劉太太派她提藥箱。

  看護解釋整個下午,然後,令她複述各種藥物用法。

  清流心細,記性好,一絲不錯,有條有理,看護深慶得人。

  出發了。

  浩浩蕩蕩,如太后出巡。

  六時正就起來忙,八時正請劉太太起床梳妝。

  出門從來不需花多過十分鐘的清流覺得她宛如進入童話世界,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又有什麼必要是真的?孤零零一個人,排場做給誰看。

  天公不造美,十時許下起雨來。

  又得即刻安排什麼人負責打傘。

  大家忙得團團轉,食人之祿,忠人之事,誰都不敢笑,都當一件正經事來做。

  清流一直末有時間進食,餓得腳軟,百忙中老程給她一份三文治,她躲在浴室裡吃起來。

  配在身邊的傳呼機又響,清流剛想放下食物,珊瑚按住她,肯定地說:"吃飯大過天。"

  真的,做得那麼辛苦,還不是為著吃,清流靜靜坐下咀嚼。

  車隊終於駛到碼頭。

  行李箱逐個卸下,陣仗好不偉大,叫旁人側目。

  珊瑚問清流:"你的行李呢?"

  只一隻小小寒酸尼龍袋。

  一抬頭,清流看到一隻龐大華麗白色輪船停泊在碼頭,船尾漆著黑色的四個大字:"不羈的風"。

  呵多麼古怪的船名。

  一邊只聽得珊瑚笑道:"其實也足夠。"

  清流很喜歡劉太太這名貼身女傭,她甚有智能,為人又圓滑,熱心,更不會欺壓新人,日久遲早升做管家。

  出來做事,能力固然重要,但處事也要服眾。

  "幾時開船?"

  "下午五時。"

  劉太太的豪華船艙又一次叫清流合不攏嘴。

  再辛苦也是值得,至少見識過了,不是人人有這樣機會。

  這間頭等艙面積比一般住宅單位還大,足足千餘平方尺,兩房兩廳兩浴室,還有露台及落地長窗,看出去海天一色,美不勝收。

  劉太太揚揚手,"累了,想休息。"

  珊瑚連忙幫她寬衣。

  清流去準備茶點。

  老程跟著進來,"唐小姐,你睡這裡。"

  清流連忙應一聲。

  小房間也已經夠舒服。

  "凡事小心,"老程叮囑:"一切忍耐。"

  "我知道,忍無可忍,重新再忍。"

  老程咧嘴笑了。

  這時,有人送行李上來。

  清流奇道:"這只箱子不是我的。"

  老程說:"你又不穿制服這些服飾給你用,陪太太進出,不可太隨便。"

  真沒想到老程如此周到,清流鼻酸。

  剛想道謝,那邊已經叫人。

  老程說:"快去吧。"

  老太太先要將私家被褥取出換上,清流立刻召房口部人員上來,他們受過訓練,手段爽磊,服侍周到。

  吃過藥,老太太睡下了,珊瑚帶清流到她的艙房,清流看到兩張床。

  "原本是雙人房,這點劉太太一向慷慨,待下人大方,我聽說有些所謂富翁自己乘頭等,傭人與孩子四人一房塞在三等房。"說著珊瑚笑了。

  清流當新聞來聽。

  珊瑚說:"有人連女朋友都乘經濟客位,丟在飛機尾。"這次歎口氣。

  清流問:"船叫不羈的風。"

  "是,劉太太最喜歡這只六星級船,已是老顧客。"

  清流一味頷首。

  "是你第一次乘船?好好苦中作樂。"

  "是。"

  "快乘機去休息一會兒,服侍老人同嬰兒一樣,他睡,你也要睡,否則,他醒了你不夠力氣應付。"

  清流駭笑。

  她不捨得睡,用過茶點,靠在長窗前看太平洋,大海碧綠閃爍,襯藍天白雲,叫她神馳。

  世上竟有這樣享受,唐清流走運了。

  剎那間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暫且丟在腦後。

  船漸漸移動,離開碼頭。

  珊瑚過來,"該喚醒太太,不然晚上睡不著,又該發脾氣。"

  侍應生捧進大盤鮮花水果。

  珊瑚已把化妝品等物取出放好。

  老太太起床,漱口、吐痰、咳嗽,發起床氣。

  "什麼都好,房間太小。"

  "換了船麼,沒個熟人。"

  "苦了一輩子,做人沒什麼意思。"

  接著是沐浴,老人動也不動,叫珊瑚服侍,不是搭架子,而是行動不便。

  她一邊淋浴,一邊要喝茶聽音樂,然後,抹乾身體,由清流替她化妝梳頭。

  在世上時日不多,更應享受。

  清流把她打扮得似一枝花。

  珊瑚輕輕說:"第一日上船,不必盛妝,這是規矩。"

  "為什麼?"

  "因為考慮到旅客尚未把行李收拾出來,不過,這種不成文規矩也日漸式微,現在許多客人天天穿便裝。"

  清流點頭,"像從前,乘飛機是大事,現在不少人一個月乘十次。"

  "年輕人始終不愛坐船,嫌悶。"

  清流笑答:"我是來做工的。"

  劉太太又叫人。

  清流扶她到輪椅坐好,預備推她到甲板上去散心。

  誰知劉太太說:"你,你先打扮一下,換件衣服。"

  啊,是,推輪椅的人也不能失禮。

  她匆匆換過一襲便服,洗把臉,掠一下頭髮,才把劉太太推出去。

  一到甲板,吸口帶鹽香的新鮮空氣,精神又回來了。

  說也奇怪,劉巽儀老太太一出現,馬上有各式人等前來滿面笑容地打招呼。

  "劉夫人。"

  "伊芙蓮。"

  各人態度都十分親密,像是老朋友,可是一開口,卻說些極浮面的話。

  "天氣真了不起,次船到了蘇倫托,一定要玩個痛快。"

  "我卻欣賞直布羅陀的峭壁,你說可是。"

  然後,終於說到是非,"列國強的千金下個月結婚,不過列太太不喜歡那頭親家。"

  清流別轉面孔。

  這些人,簡直辜負了良辰美景。

  他們都知道輪椅後的女孩沒有身份,連眼睛都不抬。

  清流去取茶點。

  茶廳的領班笑笑,"是劉太太的薄荷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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