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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頁

 

  不語的製片撥電話過來,「二小姐,語姐問,你成績如何,可要到報館去查一查?」

  「已經取了成績,七個優。」

  那見多識廣的製片忽然倒抽一口冷氣,「什麼,你考試時吃過什麼,這種成績是真人可以做到的嗎?」

  無人比他更會說話,不愧是製片家。

  「我立刻去向語姐報告。」

  解語被他逗得笑出來。

  隔一刻,方玉堂秘書也來打聽。

  幸虧考得好,否則,眾人如此噓暖問寒,怎麼吃得消。

  「替我謝謝方先生,是張老師幫我開的竅。」

  解語很累,倒在床上睡著。

  真幸運。

  外婆回來,推她,她迷迷糊糊回答。

  「揚眉吐氣!可以挺起胸膛來做人了。」

  下午,不語帶了一隻蛋糕回來。

  笑道:「找你客串一個角色如何?」

  第三章

  解語嚇得雙手亂搖,「哎呀呀,那麼多人看著,多難為情。」

  不語凝視她,歎口氣,「我至怕沒人看,你卻怕有人看,一個屋簷下兩個人,性格大大不同。」

  解語一味賠笑。

  「也罷,一個人在水裡已經足夠。」

  「升學的事——」

  「你問道於盲,不過,能到外國升學,其實有利將來。」

  可是解語不捨得外婆。

  「那麼,再等一年吧。」

  不語握著妹妹的手。

  「一下子中學都畢業了,三歲學唱字母歌的情況,歷歷在目。」

  解語忽然問:「那時你多大?」

  不語醒覺,笑道:「要套我年齡?那時我七歲。」

  笑得十分暢快,露出眼尾細皺紋來。

  當然不只相差七年。

  可是,有什麼關係呢,沒有人會比她們更相愛。

  一部戲的後期工作往往比拍攝更為吃苦,可是不語從不把工作帶回家做。

  家是溫暖安樂窩,一個完全休息的地方。

  外婆攤開報紙研究,「排在暑期第二檔上演,那算不算好?」

  「大概還算不壞吧。」

  「報上說,假使第一檔收得好,可能延期。」

  「千萬不要在姐姐面前表示焦慮。」

  「我省得,都說戲拍得不錯,很好笑,討人歡喜。」

  「外婆,你別緊張。」

  「怎麼鬆弛?不語在我處調走兩百多萬。」

  解語抬起頭來。

  「我存的是加元,買之際六元二,最高見過六元八,此刻跌到五元七,兌回來已打了三大板,這幾年利息甚低,三四厘都做過,笑死人,希望這番不語幫我賺回來。」

  解語不禁擔起心來。

  戲上映之際,她跑到戲院去查看。

  見票房外有人排隊,心頭才放下一塊大石。

  不語洋洋得意,「在這種不景氣情況下,我們尚可不用賠本,多開心。

  險過剃頭。

  「下一部戲的劇本已在準備。」

  什麼?

  解語一顆心又吊了起來,「得些好意需回頭。」

  這下子不語的臉忽然掛下來,「你懂什麼,只會掃興潑冷水,你未做過一日事,賺過一塊錢,茶來伸手,飯來開口,中學甫畢業,你來教訓我?」

  解語立刻噤聲,羞愧得低下頭。

  「你們這一老一小,何必多事,凡事有我,你們在家,有粥吃粥,有飯吃飯,不就完了。」

  外婆連忙打圓場。

  不語臨走,放下一張支票。

  外婆看過銀碼,表情非常滿意。

  可是解語訕訕地過了一日。

  真的,她何來智慧膽色,膽敢教訓不語,她惟一豐功偉績,不過是替她挨過兩巴掌。

  而這件事,也已為人淡忘。

  新的劇本出來之際,解語已回到學校去。

  不語變了許多,她現在說話權威、專制,喜歡眾人奉承,聽到好話,即時笑顏逐開,如不,拂袖而去。

  相由心生,妝也改得較為濃艷,衣裳顏色亮麗起來,有一件豹皮花紋的緊身衣,穿上效果特別,令人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身邊一班人跟進跟出,連手袋與無線電話都有人拎著,一日,特地叫秘書去半日,為的是找一種不大買得到的巧克力糖。

  那人自然不會白白來回地走,那些人都支薪水。

  吃便飯,電叫司機坐在朋友門口等上四五個小時,那加班費可是一筆開支。

  外婆苦笑,「多年不正常生活的壞影響現在開始現形。」

  因為覺得吃過苦,所以決定享受,控制得不大好,故此有點過分。

  可是解語說:「應該的。」

  內心淒愴,都是吃她飯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她不是。

  劇本厚厚一疊,「懈語,你看了,給點意見,當自己是一個普通觀眾。」

  一看封面,解語嚇一跳,上面寫著「刺秦」二字。

  她質疑地抬起頭來。

  不語解釋:「荊軻刺秦王。」

  解語張大嘴,眼珠子差點沒突出來。

  「看完把印象告訴我,敝公司決定嘗試不同戲路。」

  不語愉快地離去。

  解語低下頭。

  這種所謂歷史故事一定歪曲事實,不然不顯心思,不夠獨突,荊軻一定會武功,打扮不中不日,且有數名紅顏知己爭風喝醋,而最後揭盅,他原來是名同性戀者,所以才為燕太子丹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要多曖昧都可以,只要能媚洋,最好可以到國際影展參展拿獎。

  解語願意一手捶胸,一手握拳,垂著頭痛心疾首地說:「姐姐,讓我們移民吧,別拍這些勞什於戲了。」可是她不敢。

  忠言逆耳。她不忍得罪養活她的人。

  本子寫得很散,有一兩場戲比較吸引,男女主角都有沐浴鏡頭,紅紗帳、青竹床,想必有瞄頭,可是古裝戲成本恐怕要大十倍。

  解語放下本子,十分沮喪。

  她不懂,故不能一味攔阻。

  她又沒有更好的消遣可以提供給不語。

  有些家長一味盲目反對子女全部作為,卻無更佳建議,兩代關係搞得非常差,解語不想與姐姐成為陌路。

  況且,她不一定是她的姐姐。

  如果不是,不語走過的路更辛酸更痛苦。

  解語約會方玉堂。

  方氏親自迎出來,接她進會客室。

  「解語,什麼風吹你來?」

  解語輕輕坐下,開門見山低聲說:「如果不語是我生母,那麼,我生父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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