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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非常高興,說是一生中最好的消息。」解語也覺得喜氣洋洋。

  花不語立定心思要做一個家庭主婦,她一定會落力演出,這種角色不難做,她會稱職。

  律師們告辭。

  解語笑道:「巴不得立刻飛到姐姐身邊。」

  杏子斡卻輕輕說:「別去太久。」

  解語溫柔地答:「講講而已,她哪裡需要我,我還去剝花生?帖子都叫婁律師交給我。」

  杏子斡放下心來。

  現在,侍候他才是她的主要任務。

  杏子斡問:「不語最希望得什麼禮物?」

  「她同我說,少年時想擁有一雙溜冰鞋。」

  「呵,之後呢?」

  「體貼的丈夫,聽話的孩子。」

  杏子斡笑,「還有呢?」

  「名成利就,揚眉吐氣。」

  「她都一一做到了。」

  解語感慨,「由此可知,一個人所可以靠的,不外是他的雙手。」

  杏子斡說:「你真是她一條手臂。」

  解語一怔,「不不。」她搖著手,「我自顧不暇......」

  是不語養活她。

  半夜三更拖著疲倦身軀自片場回來,坐在化妝鏡前卸妝,那殘妝抹來抹去猶自留著顏色的渣滓,解語如果未睡,一定幫姐姐按摩肩膀。

  那其實並不是她的姐姐。

  解語吁出一口氣。

  「那我們該送什麼禮?」

  「她隨時可以用得著的東西。」

  「那送現金。」

  「好像不夠尊重。」

  杏子斡笑了,到底還是年輕,世上還有什麼比現金更尊貴的物件。

  「那麼,由你定奪吧。」

  杏子斡因為解語的緣故,得以閒話家常,這是一種罕有的額外享受。

  第二天,解語在理髮店,聽到身後有兩位女士在交談。

  「你看,這花不語要結婚了。」

  解語一怔,不語顯然已對記者宣佈此事。

  「還嫁得出去,真是稀奇,已是四十年舊爛貨一件。」

  「對方當是寶貝。」

  「你看,多有辦法。」

  「女人是要有點名氣是不是。」

  「著名爛貨一件……男人至吃這一套。」

  「新的時候哪裡輪得到這種小生意人。」

  常人對名人從無好評。

  常人自踐踏名人的名聲中得到至大快感,是故常人非常願意捧一些人成為名人,而名人主要用途便是被常人洩忿。

  解語聽了這等評語並不覺得十分難過,自由世界,言論自由,做名人總得付出代價,這種歪論理它多餘。

  她可以請專人到家中理髮,可是,那樣做會完完全全同世界脫節,沒有必要做如此犧牲。

  解語離開理髮店,看到杏府車子正朝她駛來。

  她剛想迎上去,身邊有人叫她:「花小姐。」

  解語抬起頭。

  這時她仍然穿著白襯衫藍布褲,清純一如昔日,而杏子斡亦從未要求她做出任何改變。

  對方是一位打扮人時的中年婦女,戴著一頂有面紗的帽子,一時看不清楚容貌。

  「哪一位?」

  「我姓朱。」

  解語一向喜歡這個姓字,朱是紅色,紅是全體顏色中最美的一種。

  「朱女士,有什麼事?」

  「我想與花小姐說幾句話。」

  這時,杏宅的司機已經警惕地下車來。

  解語因說:「我有事趕著回去。」不想與陌生人多說。

  可是那位女士輕輕拉住解語的袖子,「我是子斡的母親。」

  解語一聽此話,愣住了,她立刻同司機說:「我碰到老朋友,去喝杯茶,二十分鐘後你仍在此處等我。」

  司機只得退下。

  解語對朱女士說:「我們去附近坐下。」

  坐定了,解語才看清楚她的臉容。

  解語迅速做出以下結論:這位朱女士,年輕之際絕對比今日的花解語漂亮,而花解語在老了之後,卻絕對沒有今日的朱女士好看。

  解語不由得問:「這些年來,你在何處?」

  朱女士苦澀地答:「我被逐出杏家,永遠不能進門。」

  「為什麼?」解語震驚。

  朱女士低下頭。

  「對不起,我冒昧了。」

  她勇敢地抬起頭來,微笑,「你就是我媳婦?」

  解語但笑不語。

  「太好了,我真為子斡高興。」

  「我有許多缺點。」

  朱女士握著她的手,「子斡有你做伴,當不愁寂寞。」

  「這些年來,子斡一定想念你。」

  朱女士又低下頭。

  隔一會說:「我在報上讀到你們訂婚消息,故前來相認,沒把你嚇一跳吧?」

  「我膽子極大。」

  朱女士笑了。

  她倆沉默了一會兒,解語一直陪著笑,心中有許多疑團,可是朱女士不說,她也不會問。

  「別告訴子斡,我倆見過面。」

  「為什麼?」

  「他痛恨我。」

  「沒有這樣的事,必定是誤會,他不恨任何人。」

  朱女士抬起頭來,牽一牽嘴角,像是笑,可是更像在飲泣,她說:「他受傷乃因我。」

  解語張大了嘴。

  她的震驚非筆墨所能形容。

  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解語不置信地,用極低的聲音問。

  「他從一個健康的年輕人,變得面目全非,是因為你的原故?」

  朱女士點點頭。

  解語忿慨莫名,「那天,開槍的人,是你?」

  朱女士面色蒼白,抬起頭來,「不,」她像是一早決定,要把這件事說出來,釋放她自己,「開槍的不是我,可是吃子彈的人卻本應是我,子斡飛身撲上,替我擋了這一槍。」

  解語渾身僵硬,四肢未能動彈。

  她覺得有點暈眩,而且,眼前有金星飛舞。

  她深深吸一口氣。

  朱女士開始飲泣,她背個罪惡包袱已有多年,她的痛苦好比一個汪洋,永遠澎湃起伏,她的傷疤,永遠不會癒合。

  她一闔上眼,便會看到今日的杏子斡,他的傷勢,由她一手造成。

  解語茫然,「為什麼,你們是他的父母,為什麼?」

  朱女士吐出一口氣,「我不貞,他要射殺我。」

  解語聽了此言,更覺淒惶悲涼,「可是,那是你倆之間之事,何故禍延子斡?」

  朱女士不能回答。

  這時,杏府的司機輕輕走近,看到解語,放下心來,又悄悄退出。

  大錯已經鑄成,無人可以回頭。

  「你為什麼把這些都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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