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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老金答:「是。」語氣聽得出十分歡喜。

  「一會,我會同他說。」

  「說什麼?」

  一轉頭,看到杏子斡坐在輪椅上。

  「老金,你鬼鬼祟祟纏住花小姐說些什麼?」

  解語微笑,「我一吃半打牛角麵包他怕廚房不能應付。」

  「不會是說這些吧?」

  「我想跟你到史丹福醫學院去探消息。」

  杏子斡沉默一會兒,然後說:「老金,你恁地多事!」

  老金額角冒汗。

  「是我逼著他說出因由。」

  杏子斡想了一會兒,「我世上只有你們一親一友,明日出發到加州去吧。」

  那天下午,杏子斡關在書房中,解語推門進去,發覺他在看電視錄映帶,那是他從前一套生活紀錄片,年輕的他正在草地上踢球。

  解語溫和地說:「過去的事不必留戀。」

  他不出聲。

  螢幕上的他贏了球,幾個美麗的金髮女郎一擁而上,親吻他。

  解語笑說:「不怕我妒忌?」啪一聲關掉錄映機。

  杏子斡十分訝異,這個女孩子真的做起主人來,她為所欲為,隨意闖入他的活動範圍,騷擾他的生活程序,恣意發表意見……

  可是,他卻沒有生氣。

  「過來。」

  解語笑笑,「說請。」

  「請過來。」

  解語緩緩走近。

  「你會妒忌嗎?」

  「其實不。」

  「因為無所謂?」

  「不,因我天性大方可愛。」

  杏子斡還是笑了,只有她使他暫時忘記痛苦。

  除此之外,只有工作。

  「我給你看一件最新添置的工具。」

  「在什麼地方?」

  「在桌子上,請替我戴在頭頂。」

  解語找到一具頭箍,它一側有小型單筒望遠鏡。

  她替他戴上。

  他轉過輪椅來,看牢電腦螢幕,螢幕忽然活動起來,記錄像書本似一頁一頁翻過。

  解語童心大發,「你用眼睛控制電腦?」

  「是,」杏子斡答,「這副紅外線機器原本是美國國防部的武器裝置:直升機師雙手駕駛飛機,於是只用眼睛瞄準目標,目光落在何處,炮彈便朝何處射出,不必動手。」

  解語說:「嘩,為眼睛放飛箭下了新定義。」

  杏子斡一怔,笑得差點沒落下淚來。

  解語看著他。

  「唉,解語,你真可愛。」

  「是,因為我幼稚淺薄,說話奇趣,像大人聽了幼兒言語,你嘖嘖稱奇。」

  「你又多心了。」

  「兩個那樣多心的人居然相處得這樣好,真正難得。」

  「因為你心思縝密之故。」

  「你聽過瞎子與跛子的故事嗎?」

  「給些提示。」

  「一個瞎子與一個跛子逃難,一個看不見,一個走不動,大禍臨頭,終於被他們想到一個辦法。」

  「呵是,由瞎子背著跛子走,他做他的腳,他做他的眼,結果逃出生天。」

  「是,我同你,也如此。」

  「胡說,你並無殘廢。」

  「那是因為你救了我,否則,我不知道淪落何處。」

  「同我一起生活,也不容易。」

  「我還有一個故事。」

  「我喜歡聽你說故事。」

  「大發明家愛迪生少年時耳朵就聾掉了。」

  「嗯。」

  「他向愛人求婚,輕輕在她手腕上打出摩斯電報密碼。」

  「呵,我不知道這件事。」

  「對方也用摩斯密碼回復。」

  杏子斡不語。

  「生活,從來不容易。」

  杏子斡微笑,「確是一個勵志故事。」

  解語過去握住他的手。

  「假使我決定再做手術,也不過想握住你的手。」

  「我的手並非你想像中那樣柔軟美好。」

  「這好比同小孩說巧克力無益處會壞牙一樣。」

  解語不再辯駁。

  第二天大早,她去探訪不語,不語與高志尚正預備出發渡蜜月。

  不語說:「時常來看我們。」

  「一知胎兒性別立刻通知我。」

  「是。」

  「一有孩子名字也立刻通知我。」

  「知道了。」

  解語感慨,「希望是男丁,做男人總比做女人容易。」

  「你真的那樣想?」

  「爭實勝於雄辯。」

  「可是,女子總有翻身機會,世上男丐比女丐多。」

  解語嗤一聲笑起來。

  「如果真覺痛苦,請即刻離開他。」

  解語搖搖頭,「我很愛這個人。」

  「真的?」對不語來說,這是不可能之事。

  「是,他的魅力絲毫不損,他的人格完整無缺,而且,他對我好,他尊我為女人。」

  不語不出聲,半晌,她黯然說:「也許,這是你的命運。」

  「姐妹倆都找到歸宿,為何還愁眉百結?」

  「為什麼大家都有種慷慨就義的感覺?」

  解語笑出來,「你有嗎,看不出來。」

  他們飛往美屬處女島去了。

  杏子斡問解語,「她還快樂嗎?」

  解語點點頭,「她立定心思開開心心做人,沒有辦不到之理。」

  天堂地獄,不過一念之差。

  健康沒問題,三餐一宿又有著落,為什麼要不開心。

  他們起程去加州看醫生。

  杏子斡笑道:「我事先要警告你,你將要看到的錄映帶、照片,或實況,可能使你絕對不安,你得有所取捨。」

  解語答:「我不怕血。」

  「有些情況很可怕噁心。」

  「我可以接受。」

  「你膽子那麼大,真無恐懼?」

  當然有。

  怕病,怕老,怕吃苦,怕社會上的蟑螂老鼠,怕人生的無常,怕動盪的社會。

  她深深歎口氣。

  誰會怕一點點血。

  杏子斡是杏氏實驗室的成立人,該處經費本來由他一人負責,因為研究成績超卓,現在開銷由大學與他一人一半。

  幾位博士早接到通知,很愉快地迎出來招待他們,並且報告最新情況。

  醫生口中一切病情只是科學例子,無論多血肉模糊慘不忍睹都是一項事實,人體切開,皮膚之內就是這些器官。

  他們談笑風生,講解治療過程,把醫治脊椎說得似修理一具電話似。

  「就像折斷電線桿,只需把桿子扶起,拉好電線,接駁到總部,此刻,我們已找到理想桿部材料。」

  解語一聲不響靜靜聆聽。

  「請來參觀。」

  他們均換上白袍戴上帽子手套口罩。

  實驗室內空氣有點冷冽。

  解語看到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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