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可好?」
「每個人都好,連莊母都老當益壯。」
「可有孩子們的照片?」
「幸不辱命。」
阿麥取出一疊照片。
元之細看,呵,珠兒長大了,臉盤子仍然圓圓,雙眼晶亮,永遠像在審視什麼人,這可愛的孩子一直叫元之牽掛。
元之落下淚來。
阿麥怪同情,「一朝是母,終身是母。」
明兒長高許多,儼然少年人模樣,原來五年時間會在孩子身上發生這麼大的作用。
還有應允文,他大大的出息了,一臉溫文,打扮時道,看上去非常舒服。
惟一沒有變的是莊老太,她力抗時間大神,成績斐然,嘴角依然倔強。
元之早已把莊氏一家當作她的親人。
阿麥說:「我知道你最關懷這小女孩。」
另有近照。
阿麥加一句:「奇怪,元之,她長得像現在的你,你發覺沒有?」
「她聰敏得多了。」
「你打算如何重新接觸他們?敲門,說『我回來了,我變了個樣子,不過我仍是我』,還是怎地?」
「可以嗎?」
阿麥搖搖頭,「你從頭到尾不是孔兆珍,此刻又何必上門去說你是孔兆珍?」
「我大可告訴他,我是關元之。」
「關元之又是誰?莊家根本不認識關元之。」
元之呆住。
「從頭另開始吧,元之,以你真面目去接觸莊允文。」
元之悲哀,「我不懂得如何開始。」
阿麥歎息,「學呀,你總不能一直扮演孔兆珍。」
元之抱怨,「曼勒研究所真愛開玩笑。」
「不要怪社會,關元之。」
「幫幫忙,我怎樣去結識莊允文。」
「機會,我可以替你安排,但之後,一切靠你自己。」
元之大吃一驚。
麥克阿瑟笑笑,「我瞭解你,元之,記得嗎,我倆的小宇宙曾經共用一個身軀,你不懂得安排生活,至目前為止,曼勒為你佈置一切,但此刻是你成長的時候了。」
阿麥說得對。
「站起來,元之。」
「是。」元之即刻立正,敬禮。
關元之再次見莊允文,是在鎮亞一個會議上,她列席旁聽。
會議由她安排,指明邀請對頭公司電腦部門主管應允文參予,當然做得十分含蓄,由鎮亞總經理去接觸那間公司的總經理。
莊允文仍然是莊允文。
誠懇、謙遜,不卑不亢。
但是他成熟了,自信、世故,而且比從前聰敏。
他小心翼翼地迴避著眼前那年輕陌生女子的目光。
誰?他內心嘀咕,這樣盯著他來看。
幸虧莊允文行為端莊,問心無愧,否則真會被那雙眼睛看得發毛。
會議中間有小憩時刻,元之生硬地上前搭訕。
「莊先生從前為鎮亞服務過吧?」
「是,所以由我做代表前來開會。」
「莊先生,伯母好嗎,孩子們好嗎?」元之的聲音不由得哽咽起來。
莊允文只覺這名女子怪不可言,突兀非常,只得禮貌地回答:「托賴,他們都很好。」
這時阿麥連忙過來擋在元之面前,「莊,這是我們公司董事長關元之小姐。」
莊允文微微一笑,這位關元之沽來的名銜太過偉大了。
他對這樣的人沒有興趣,藉故說:「我老闆叫我呢,我且過去一下。」
他一走開,阿麥便說:「元之,你真笨。」
元之氣結,「我滿腔真誠,怎麼算蠢。」
「虧你們一度還是夫妻呢。」
元之惡向膽邊生,「你與你的餿主意。」
「元之,成熟的人,從來不怪別人,只會檢討自己。」
「對,你最熟,當心熟得要自樹椏權上掉下來。」
那一日的機會泡了湯。
第二天,元之,跑到小學門口去等放學。
梁雲陪著她,一邊勸她:「元之,切不可上前去相認,小孩不認識你,你會嚇壞她。」
元之非常固執,「珠兒會記得我。」
梁雲惱怒,「你這人好比高山滾鼓,根本不通,五年已經過去,幼兒哪有記憶?」
元之不語,下巴擱在車子窗框上,看著學校門口。
「從新開始生活豈不是更好?」
元之不響。
梁雲終於歎口氣,「你愛上了莊允文,是不是?」
元之嚇一跳,轉過頭來,看牢老友。
「連你自己都不明所以然吧,可憐的元之,這還真是你的初戀,原先以為是盲婚,沒想到共患難之後產生了真感情。」
元之真正的發起呆來。
梁雲輕輕推她一下,「出來了。」
元之抬起頭,只見莊老太太拖著一個小女孩的手自校門出來。
小女孩的書包幾乎比她個子還大,走過冰淇淋攤子,在祖母耳邊細語,似磨老人家買甜點。
元之凝視她,喜悅滿心,身不由主,推開了車門。
「喂,元之,小心處理。」
元之聽若不聞,輕輕下車,慢慢走近冰淇淋攤子。
小珠兒不算胖,小圓臉一直討好,她的濃髮烏黑,雙目炯炯有神。
忽然之間,握著冰淇淋在舔的小女孩發覺有人注視她,抬起小臉,看向元之。
元之充滿憐愛,只是口難開。
連莊母也發覺這位穿戴得體的年輕小姐了,她向元之笑笑,同孫女說:「叫姐姐。」
梁雲連忙加一句:「可愛哪,不過叫阿姨才對。」
元之忍不住淚盈於睫。
那小女孩似有所覺,置冰淇淋不顧,任由它在手上融化,只是看著元之。
元之趨向前。
莊母對陌生人自有警惕,一手拉起孩子,匆匆走開。
小珠兒猶自回過頭來看元之。
元之說:「看到沒有,她認得我。」
梁雲沒好氣,「小姐,她覺得你怪才真。」
元之很安慰,「你可有發覺莊母衣著整齊美觀?比從前好多了。」
梁雲說:「可見此刻莊允文收入不錯。」
「他站起來了。」
「你給他幫忙至大。」
「不,我可沒有一直扶著他。」
「他自己也爭氣。」梁雲承認。
元之略覺安慰,「來,我們走吧。」
梁雲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不能陪元之一直聊下去,故此向她告辭。
元之開始明白為何沒有工作的人愛睡到日上三竿,等別人下班來陪他們玩呀,白天是他們最無聊的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