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跟你聯絡。」
「育台,保重。」
「你已經盡了朋友的責任。」
李育台到學校去辦退學手續。
本來想帶著紀元一走了之。
後來又覺得為這樣小事小器實在划不來,想見到校長發幾句牢騷,像「你們根本不認識天才」,或是「教育家應本著有教無類之心」……之類。
可是見了校長,李育台什麼話都沒有。
何必同這種人一般見識,可以走,已勿須計較,他很客氣地道:「我們要移民了,下個月成行,故前來退學。」
校長好似很遺憾的樣子:「呵,又流失一名學生,到哪個國家?」
「加拿大溫哥華。」
「呵那邊也有很好的學校。」
李育台想說天下烏鴉一樣黑,不過,他笑笑,「也有很多學店。」
校長咳嗽一聲,「李先生,你得正式寫封信來。」
「信在這裡。」
是伍和平寫的,措詞優美。
「那麼,我祝令嬡前途如錦。」
李育台微笑,「紀元,謝謝校長。」
「謝謝校長。」
父女離開校長室,經過操場,紀元忽然說:「看,那就是吳瑤瑤。」
李育台順著女兒手指看過去,只見一個女孩容貌秀麗,身材高挑,十分討好。
他問:「很有一點小聰明?」
紀元微笑,「老師一開口說話,她會專注地用大眼睛凝視老師的嘴巴。」
李育台也笑,「可是也許腦海中一片空白?」
紀元肯定地說:「吳瑤瑤是庸姿俗粉。」
她父親答:「必然。」
父女上車。
紀元忽然說:「爸,妒忌及中傷都是不對的,為什麼不更正我?」李育台肆無忌憚地說:「咄,連我這個成年人都辦不到的事,何必勉強七歲的孩子去遵守?」
紀元笑了,「爸爸我愛你。」
「紀元我也愛你。」
「爸爸,剛才真痛快。」
「紀元,誰說不是。」
雅正在生,肯定也會這樣做。
不過雅正活著的時候,女兒在功課上並無困難,成績優異。
父女回家收拾行李。
李育台同紀元說:「旅遊之道,在乎寫意,少帶行李,多用時間。」
可是,一定要隨身帶謝雅正的攝影集。
嘉敏嘉華兩姐妹來喝下午茶。
嘉敏問紀元:「你們會到埃及去嗎?」
紀元對天文地理相當熟稔:「也許會去開羅。」
「會遊覽尼羅河嗎?」
「爸爸會有安排。」
「當心那裡有瘧蚊。」嘉華來加一句。
「我們會注射防疫針。」
李育台聽得她們表姐妹唇槍舌箭,不禁好笑。
嘉敏又問:「瑞士呢?」
「肯定會到歐洲。」
嘉華她們艷羨,「會寄明信片回來嗎?」
「給你們?不成問題。」
「你會看到巴黎羅浮宮內的蒙娜莉莎?」
「我媽媽說,羅浮宮內的勝利女神像更加值得欣賞。」
氣氛有點緊張,故李育台提高聲音:「女孩子們,茶點準備好了。」
她們立刻歡歡喜喜坐到一起。
雖雲不用行李,也收拾了兩隻大箱子。
如果李育台一個人上路,一隻背包就夠,衣服穿髒了丟掉買新的,至方便不過。
可是有女兒就得替孩子著想。
表姐們走了,紀元問:「我還會回到學校嗎?」已經有所懷念。
「當然,隨時隨地,爸爸陪你。」
「你不用上班?」紀元意外。
「我已退休。」
紀元吃一驚,「陳叔叔曉得嗎?」
李育台微笑,「我相信他已心中有數。」
然後紀元想到一個最現實的問題:「我們夠錢用嗎?」
李育台肯定地說:「夠。」
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事實上李育台此刻最後悔的是婚後用太多的時間來賺錢,時時三更半夜才自辦公室回來,很多時候只能推開女兒房門看一看她睡著了的面孔。
為了使妻女生活安定舒適,他付出很大代價。
現在他願意提早退休來陪著紀元。
在紀元有她自己的生活之前,他做此決定,未嘗不是明智之舉。
將來,他即便想陪她,她也會嫌他過分關懷。
紀元問及詳情:「你送我上學放學?」
「這不是問題。」
「陪我看電影買衣服?」
「我可以勝任。」
小紀元歡呼一聲,拍起手來,單看她這個欣喜的表情已經值得。
父女啟程。
因並無通知別人,只得伍和平來送飛機。
和平替李育台打點了進關手續,看著他,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李育台問:「有什麼事?」
和平忽然鼓起勇氣,「我總是在這裡等你的。」
李育台碰一碰她的長髮尾,「別傻了,回來,我已是白鬚翁了。」
和平微笑,「我不怕,我照等。」
李育台無奈,「等的當地,不妨與別人出去逛逛,有適合的人,也可以訂婚結婚。」
和平笑得彎下腰來。
李育台又說:「我比你大二十多歲,你等不到的。」
「才差十二年罷了,我同你一樣屬犬。」
李育台歎口氣,「去去去,公司還有事等你做。」
「到每一站,設法給我一個消息。」
李育台說:「那就不算是雲遊四海了。」
這個時候,站在附近的紀元忽然大聲咳嗽起來。
和平只得黯然話別。
紀元看著她背影,「她要什麼?」
「別取笑她,將來,你也許會遇到與她相似的煩惱。」
紀元反問:「那是什麼?」
「那叫求之不得。」
紀元毫不動容,「我會退而求其次。」
「什麼?」李育台好不意外。
「那是媽媽教我的,她說:別處一樣有可愛的人,好玩的事,不必老守在一處不開心。」
李育台微笑,真沒想到雅正把這樣的人生大道理也傳授給小女兒。
他道:「媽媽講得很對。」
紀元低下頭,「媽媽能長遠與我們在一起就好了。」
「不可能的事,不要去想它。」
他第一站是新加坡。
趁紀元小睡,李育台自手提行李取出雅正的攝影集,翻到第一頁。
「紀元,我已與頭髮說再見,真叫人驚異,那麼濃調的黑髮,曾多次叫理髮師傅抱怨厚得剪不通,會全部失落,說再見從來不是容易。」
那天下班,李育台看到雅正臉色凝重,心知不妙,「醫生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