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把小小聲音忽然說:「我來好了。」
他們看著丘靈,「你?」
丘靈鼓起勇氣,「賺錢好機會,怎可放過。」
蔣氏夫婦笑起來,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像野草一樣,丘靈在另一個國度生長起來。
野草是很奇怪的一種東西,不論種子飄泊到何處,就落地生根,在何處粗生粗長,絲毫不計較氣候水份養料,沒有人會期望野草開花結果,他們對自己也毫無要求,要不煙飛灰滅,要不,又活下來。
在學校裡,丘靈最如魚得水,上課時她毋需收斂,自由發揮,往往同學們還在抄黑板上第三行筆記之際,她已向老師指出第十行有個錯誤。
伊分歎為觀止,「丘靈,你竟這樣聰明。」
丘靈笑笑,「孤兒再不機靈一點,活不下去。」
「真的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只得養父母。」
伊分點頭,「你們兩家都有得益,互相扶持。」
丘靈與伊分談得來,他家裡做養雞場,邀請丘靈參觀,「一到夏季,遊客特別多。」他說。
遊客,看雞場?
伊分神秘地說:「你到了便知道究竟。」
蔣太太知道了,笑著鼓勵:「丘靈,你會大開眼界。」
一日放學,丘靈跟著伊分走。
雞農場規模龐大,全部機械化,滿滿一倉雞,近一萬隻,不見天日,什麼都不做,專門等吃完長肉。
伊分笑問:「像不像一些女人?」
丘靈瞪眼,「有些男人也如此。」
伊分一味笑。
有工人走進雞場,揀出死雞,一箱箱帶走。
伊分又促狹地說:「光吃也會吃死。」
丘靈問:「死雞拿去燒燬?」
「跟我來。」
他們跟在工人身後,來到農場後邊一個池塘。
丘靈又問:「呵,丟進水裡?」
不錯,工人把死雞大力扔到池塘中央。
奇景出現了。
水面忽然浮起許多大木條,不住晃動,丘靈定睛一看,不由得張大了嘴,哪裡是浮木,這是鱷魚!
它們紛紛游近,張開鉗子似大嘴,露出腥紅舌頭,猙獰白牙,向死雞噬去,一旦得手,又迅速沉下。
丘靈戰慄,不肯再走向前。
「別怕,這些鱷魚,也專門等長肉後屠宰。」
呵,原來如此。
「鱷魚場另有老闆,現在,死雞不但有了去路,我們還可以收取飼料費。」
「好主意,那麼,養蜂場可以設在果園旁。」
「對,就是這個道理。」
伊分把她送回家。
那個冬天,他又把她帶到溜冰場,教她在薄冰上平衡身子。
丘靈簡直沒有一剎空下來。
偶然在車程中,她也會想起生母。
不過假使在遊客群中看到花襯衫,還是會像見到毒蛇一般,本能地立刻轉過頭去迴避。
家鄉不再有人與她聯絡,丘靈時時暗中祝福賈品莊,可是,印象也漸漸淡忘。
她到處都碰見真正相愛的一對,蔣子紹與劉自桐也一樣,儘管年紀差一大截,可是心靈相通,如膠如漆。
他倆無論做什麼都興致勃勃,最最平常的小事也非常珍惜,像「今日陽光這樣好,正好洗頭」,或是「鄰居拿了自釀的啤酒來,已放在冰箱」,「有個客人中了五十元安慰獎,真幸運」……每天都是喜悅。
生活簡約簡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丘靈漸漸長胖。英語口音也混雜起來,她比從前肯說話,但是,仍然較其他少年沉默。
正當丘靈認為可以這樣順利到十八歲,生活又起了變化。
一日,在圖書館,有班同學圍在一起做功課,丘靈走過,他們叫住她。
「丘靈,或許你可以幫忙。」
「先問丘靈可介意。」
丘靈總想討好人的脾氣已成習慣,「是什麼事?」
「我們在做一項研究,有關領養家庭。」
啊,丘靈笑容比較勉強,「這題目有點深。」
有人說:「去年已經研究過鴨嘴獸及樹熊了,不可重複。」
「噓,別亂說話。」
丘靈語氣轉冷,「你們可以請教伊分麥衝呀。」
「麥沖,與他有什麼關係?」
丘靈說:「他也是領養兒。」
有人嗤一聲笑,「麥沖?我與他同年同月在同一問醫院出生,他怎會是須善兒?」
丘靈怔住。
「他同他如一個印於,那頭紅髮一樣一樣,哈,你被他騙了。」
「咦,麥衝來了,問他一句。」
丘靈轉過頭去,看到伊分站在她身後,分明已經聽到了同學之間的對話,面色尷尬,簡直等於承認了謊言。
丘靈不知為什麼那樣生氣,她頭也不回的走出圖書館,一直走回家去。
步行也不是很遠,約三十餘分鐘可到家門。
性格忍耐的她自覺受了極大傷害,多月來唯一信任的朋友原來同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證明了這世上你簡直不能相信任何人。
回家途中,陽光普照,空氣冷冽,丘靈的氣消了一半,她牽牽嘴角,不值得計較,不過是普通朋友,況且,除了這個謊言,他對她很好。
還有半日課要上,丘靈想回頭再走向學校。
一轉身,看到伊分跟在她身後,原來他一直尾隨她,丘靈沒好氣地看著他。
「丘靈,對不起,那是個善意的謊言,我見你初來緊張不安,想你自在一點。」
「謊言是謊言。」
「我道歉。」
丘靈不出聲。
「難道這些日子來我功不只過?」
丘靈看著他,總共只得這麼一個朋友。
「來,回學校去。」
丘靈卻說:「我想返家。」一貫用功勤力的她還是第一次缺課。
「好,我陪你。」
兩人走回雜貨店。
堂店沒有人,買獎券客人已在抱怨。
伊分幫著招呼人客,丘靈到處找蔣太太。
她推開後邊儲物室小門,發覺有個人倒在地上。
丘靈心都涼了,蹲下一看,果然是蔣太太,她額角跌破流血,昏迷不醒。
丘靈喊救命,伊分搶進來,立刻機緊急電話叫救護車,兩個年輕人鎮定地應付了意外。
幸虧他們忽然回來,否則蔣太太可能失救。
「蔣先生到什麼地方去了?」
「到市集挑一些舊電器。」